他一会儿坐着心不在焉地拉几下大弦,一会儿站起来在房里踱上几步,不断皱着眉头嘴里嘟嘟囔囔说上几句难得听清楚的话语,并不断摸索着脑后耷拉着的那条脏兮兮的花白辫子。
“先生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天气冷冻得不好受?那您就多喝点儿热茶。”赶马车的老汉关心而谨慎地说着就要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您还是穿上您朋友的这件大衣吧!穿上就不冷啦。”
“别脱别脱!您穿着!我没……没不舒服,不冷不冷……”“大清先生”敷衍道。
赶马车的老汉滑稽地看了几眼“大清先生”,咧起憨厚的嘴唇微笑道:“都民国了……您先生头上的辫子还没剪掉哇?”
“不能剪!剪不得!”“大清先生”一本正经地说道,“改朝换代也不能没有留辫子的自由哇?!古人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子始也……这是俺老娘从小给俺辫的辫子,咋能剪掉哇?!每当烦闷的时候,摸摸辫子心里就踏实些。”
驭手老汉“哈哈哈”善意嘲讽似的大笑起来,“怪不得您不剪,辫子竟然还有这样的作用哇?!”
“大清先生”又一本正经地说道:“您没想想……头上的每一根头发都牵连着脑袋,咋会没作用啊?!古人为啥聪慧?就是一辈子也不剃发。”
“嗯……您说得很有道理!”赶马车的老汉恍然大悟,“现在的人儿就是不如古人聪慧!古时候出了个孔夫子,大智慧人儿呀!如今连个孔夫子的影子都看不到。”赶马车的老汉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哎哎……您是说书人儿肯定肚里有不少知识,对古时候的事儿知道得多……古时候当官儿的,是不是也像现在当官儿的对老百姓这么凶狠?”
“现在这些当官儿的,哪能跟古时候的官儿比哇?!古时候当官儿的都有学问,都是严格考取的官位。现在当官儿的哪有啥学问哇!就是有点儿学问,也是拍马屁的学问、捞银子的学问和走后门儿的学问,靠这三种学问当上的官儿能对老百姓好吗?不少当官儿的都是用银子买的官帽,买了官帽手中有了权力再狠狠地捞银子,对老百姓不凶狠他能搜刮到银子吗?”
“呵呵……就是这么回事儿!”赶车老汉连连点头,“您说得很实在,一点儿也不假!”
“大清先生”稳着神儿慢慢坐下来,想缓缓心里的纠结,就没话找话地向驭手老汉问道:“这灾荒年您赶马车挣的钱,能顾住一日三餐不饿肚子吗?”
“唉……”老汉皱眉长叹一口气儿,“别提了……别说一日三餐,就是一天一顿饭也吃不饱哇!俺住在南关在城外,好赖租了大户两亩田地,秋季被蚂蚱吃得精光,没办法就托熟人把这一辆马车和这一匹马入了城里的马车行,有活儿就挣几个铜子儿,没活儿就干歇着……三天两头儿没活儿干,这灾荒年人都快饿死啦哪有活儿哇?!即便是车行里派出活儿,挣几个铜子儿也得把三成交给车行老板……唉……难呐!”说着老汉的泪珠从脸上滚落下来,“家里六口人就靠俺这一身老骨头养活……六张嘴哇!六张嘴连起来足有一尺长,这灾荒年拿啥向这张大嘴里填?”
第三九八章 黑蛋受刑,众人营救(十九)[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