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人影在晃动,她猜一定是桑园村的人儿在修剪桑枝,把桑树的老枝剪掉以求来年生发新枝,长出茂盛肥嫩的桑叶,养出肥大的蚕儿,结出更多的蚕茧。若不是这场噩梦,她和父亲这时候也一样在桑林里修剪桑树了。
桑树林里有一个红色的影子在晃动,是一个裹着红头巾的脑袋在晃动,虽然难得看清面目,但她感到既亲切又熟悉,她猜一定是老邻居家比他小两岁的“春叶儿”姑娘。她与“春叶儿”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在养蚕缫丝中也是互帮互学的好朋友,“春叶儿”头上鲜红的头巾,还是以前她去郑州办事儿在郑州商店特意为“春叶儿”买回来的。她多想向好妹妹“春叶儿”喊一声,但她现在心里装满了悲情与痛苦,喉咙里已经却少喊叫的力量和兴趣了。好像噩梦把她与往日的世界、往日热闹的生活和往日要好的人儿都隔开了,把她孤独地隔在了另一个悲惨冰凉的世界里……她感到这个她辛勤劳作、有苦有乐不少年头的地方,仿佛与其离别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爹啊娘啊……那边不远处就是咱们的家。”她半边脸贴着骨灰坛子喃喃自语,“您二老看一眼咱们的家、咱家的房子吧……”她又抽泣起来。
就是这所房子这个家,半年前在这所房子这个家里,还不断传出欢声笑语、传出养蚕缫丝的忙碌声音,可现在一切都寂静了下来、荒凉了下来,半年前噩梦也正是从这里发生和开始的。这场噩梦陡然改变了她与父母的命运,使本来依靠双手生活的一个勤劳家庭,瞬间家破人亡。
白菊触景生情,心里极其矛盾复杂。她想多看一眼居住生活了不少年头儿的这所房子这个家,但又害怕看到已经家破人亡的这个地方,她连连和着泪水悲叹起来。心里喃喃自语道:“可怜屋里的几席蚕儿早就饿死了。”她又小声啜泣起来。
一路上迎面遇到不少扯儿带女逃荒要饭的,这些用破衣烂袄裹着瘦弱的躯体的男女老少,都是从北边向南来的,一定是从黄河北灾区过来的。他们看到坐在板车上抱着一个红布包的白菊,都好奇地扭头用无神的忧郁目光望着,忽然马车的前边有几个逃荒要饭的男女挡住了去路。
“可怜可怜俺们吧!给俺几个小钱儿吧!
逃荒要饭的围着车子,向白菊伸着骨瘦如柴沾满灰尘的双手……他们是把白菊当做有钱的阔人了。
“你们也不看看是啥情况!”赶马车的生气地吆喝道,“人家是回老家安葬父母的!这姑娘比你们还可怜!你们仔细看看这姑娘把眼睛都哭肿啦。”
“咦咦……”逃荒要饭的痴愣在那儿,“那……那她抱着个大红布包是弄啥?”
赶车人没好气地说道:“那是人家父母的灵骨哇!你们要是懂点儿规矩,就不应该拦这灵车!”
第四五一章 白菊的遭遇(四十四)[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