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话,但是却面对面坐在窗边的藤椅上。
林春池将那些木板铺在桌面上仔细研究。
这些字迹,大概率上是和阴阳蛊脱不了干系。
那幕后之人,所图甚大,先前只知道那人四处造鬼,为祸人间,但对于其目的,却是摸不着头脑。
现在这么一看,倒是让林春池找到些思绪。
月家,与玄门八竿子打不着,最瞩目的便是那殷厚的家底。
恰巧林家亦是财力雄厚。
林成国曾经教导她说:若是有什么东西想不通,就往利益二字上去找。
若是之前林春池可能还会考虑到上一代的恩怨,酆司雪遗都在她身边,而经历过当年那些事情的人大多逝世或是失踪,叫林春池寻不到方向。
现在月家也牵扯进来。
那么...是不是可以简单一些,往‘钱之一字上靠一靠?
能在月豪眼皮子底下动手脚,想来在京城也有些斤两。
京城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在林春池脑海中快速闪过,林月两家树敌颇多,短时间内也没办法继续缩小范围。
就在此时,师文突然说话。
“你的朋友们都挺可爱的。”
林春池稍微一愣才反应过来,师文说的是月仪。
她轻笑了一下。
月仪,追根溯源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小时候月豪很忙,月仪母亲尚绾家里条件也很不错,将这个女儿宠上了天。
月仪初中时在学校拉帮结派,欺负一个小男孩,有一次叫那小男孩给她下跪,当着全班学生的面,那男孩发了狠,拿着钢笔险些给月仪毁了容。
幸好当时林春池上厕所回来,常年练刀体力不错,将那男孩给拦了下来。
当时事情闹得很大,月豪立即从国外赶回来,作为学校股东的他听完来龙去脉,让月仪道歉。
月仪不肯,月豪气极,当众给了月仪一巴掌,结果便是月仪捂着红肿的脸道歉。
声音太小不行,态度不端正不行,眼神不诚恳不行,一遍又一遍,直到那男孩的家长都看不下去出言阻止。
后来月豪供那男孩读完了大学,逢年过节还会邀请那男孩来家里吃饭,生怕他因为月仪的行为留下阴影。
从那之后,月仪就像一个长歪的小树,硬生生被掰直回来,至少再也没做过那么过分的事情。
所以,月豪能成功不是没有道理的。
至于月仪对她无来由的敌意,很难说不是因为当年林春池也在场。
甚至就站在办公室里,眼睁睁看着月豪那一巴掌扇下去,事后还被月豪好生感谢加表扬。
“唉。”
林春池短叹一声。
“算是可爱吧。”
师文纤长的手指摆弄着木片,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睛看过来,似乎有话要说。
林春池也看过去。
耳边突然传来隔壁房间门口金珏和阿彩的说话声,好像是鱼嘤嘤吃了个芒果吐了,她们两个正手忙脚乱地处理现场。
鱼嘤嘤愤怒又委屈的叫声,金珏苦大仇深的抱怨声,阿彩笑呵呵的打圆场...
都很热闹。
唯有房间内,一切吵杂声都被隔绝在外面,被窗缝里透出的风声荡漾得时远时近。
清晨的阳光下,师文茶色眸子通透得像一块瑰丽的琥珀,浓密的睫毛仿佛也沾染上细碎光泽。
师文光是坐在阳光下看过来,便叫林春池屏住了呼吸。
她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这样肯定,她对师文,不是普通的同门情谊。
这没什么丢脸,也不难看。
她得承认,所以她看着师文,轻声问。
“月仪说的话你怎么看?”
师文刚垂下的睫毛一顿,尔后倏地抬起眼睛,捏着木片的手指缓缓收紧。
“什么话?”
林春池不回答,只是看着师文。
她知道,师文也知道,那是什么话。
在静默中,师文好像终于确定林春池不会回答她,微微张开嘴唇,“我...”
“我觉得可以。”
林春池打断她。
“可以...”
师文茫然地重复着,脖颈处的筋脉不断起伏,一直萦绕在身上的清冷和孤矜也有一瞬的混乱。
她沐浴在清晨最清亮的阳光下,手指却好似受凉一般紧紧蜷起来。
“说话。”
林春池听着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她也很紧张,越到这种时候越想快刀斩乱麻。
喜不喜欢我?
在不在一起?
你点头就行了,别的都不用你说。
“师妹...”
师文嘴角撑起一抹笑。
林春池心里一颤,突然就不想继续听下去了。
窗外的太阳也变得刺眼起来,耳边响起阵阵细微的嗡名声,林春池想站起身离开,或是摆摆手说开个玩笑。
但她没动,僵硬地坐在藤椅上,就是不想,和听到月仪那句话时一样,就是不想逃避,就是不想辩驳。
“师妹是因为那个梦?”
师文脸色恢复了平静,看着林春池露出温和的笑意,像是真的大师姐,在看一个懵懂胡来的小师妹。
“还是因为愧疚?”
林春池张张嘴。
她想说都不是,但顶着师文那温润的眸子,还是合上了唇。
依旧笔直地坐在那里,冷静地听着,受刑一般。
“其实没关系的。”
师文的声音很轻,轻到林春池需要集中所有精力去仔细辨认。
“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我们都没得选,你不需要有任何负罪感,也无需...在意别人的话。”
师文说的话很明白,林春池平日里懒得应付那些恭维讨好,不代表她情商低,自然听出了师文的意思。
她林春池若是心怀愧疚想要补偿一个人,有千百种方法,确实不用以身相许。
师文不过是找个好听的台阶罢了。
“好。”
林春池点点头,扶着把手站起身。
“既然师姐这么说,那我也明白了。”
说完她便拿起刀离开。
独留下师文自己坐在窗边。
良久,她缓缓张开手掌,木片早已深深刺进掌心,她面无表情地将木片扔到桌子上,手掌活动间,一滴深红色的血滴在归藏阳刀上。
一直静静躺在桌上的归藏刀猛地震颤起来,像是被那滴血给刺激到了,挣扎着要脱鞘而出。
师文毫无波澜的眸子落在长刀上,满是血迹的手掌重重拍在刀身之上,霎时间阴气翻涌阴动狂舞。
黑色雾气与鸦黑火焰互相争锋,彼此撕扯,难分胜负。
师文便这样静静坐在雾气与火焰交杂的地方,一张脸时而死白时而涌起红晕,额头挂满汗珠,手指却死死按在刀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长刀终于偃旗息鼓,不再挣扎,乖顺地躺在桌子上,师文身上骇人的雾气和火焰也缓缓消散。
衣衫被汗水浸湿,师文面色苍白,却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从腰间抽出白色布条,慢慢缠在血迹斑驳的手掌上。
又坐了一会儿,她慢慢站起身,走向卫生间,打开花洒。
好一会儿,水流进她的眼睛里,酸涩的疼刺激得她眼眶通红,这才惊觉衣服还没脱下来。
而花洒流出的,也是刺骨冰凉的冷水。
第 120 章 愧疚[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