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子墨拉开门走出房间的时候别苑都掌起了灯,皓月当空照,院子里的地上投来斑驳的树影。洪全喜就侯在那棵笔直的水杉旁。
“大少爷……”洪全喜嗫嚅,愁苦的面容一瞬间露出惊喜,看样子已经在门外候了好久。
“我没事,九棠她们怎么样了?”修子墨的声音带着雨后泥土的味道,虽然潮湿但是很清新。一身月白长袍,还是一样清瘦挺拔,一样的月朗风清,唯一改变的是他的眼神里多了一分经历苦楚后的宁静或者说漠然。
“听说老爷打了怜儿五十板子,现在还在柴房里关着,马上天就要黑了,这么冷。老爷还说不给她们吃饭。”洪全喜一个瘦弱的少年,脸上呈现不似他年龄的悲戚神色。
修子墨的眼神在夜色中深了几分,苑门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脚步沉重,不似女子。此刻来人刻意放慢了脚步,停在了门外。洪全喜也惊疑的回过头,还没等两人靠近,夜色中就闪出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大少爷,我是偷偷来找您的!”男人声音沉沉的,在夜色中似散发着墨玉一般的光泽。月色皎皎,不需要借助灯光就能看到来人的面部轮廓明显,敦厚的方脸,粗眉圆眼,紧抿的嘴唇给人一种稳重感。
“你是不是叫什么六个九,还是九个六?”洪全喜上下打量着尹六九,他的名字实在是特别,还是管家给起的。洪全喜对他有些印象是有次在东苑的巷口,一个丫鬟把从厨房端去的水蜜桃一不小心整个果盘都打翻了。丫鬟当时急得一头汗,桃子好在没到那种熟到快烂的地步,砸在了地上也没有坏。这个名字里带着数字的男子上前帮那个丫鬟捡了桃子。
“是,我叫尹六九。”尹六九随即又转身面对着修子墨,又想想那个清秀温婉的少夫人,这两人真是登对。“大少爷,请快去救救少夫人吧,还有那个小丫鬟,两个人下午都挨了板子……还得不到医治……”尹六九当然想过这样通风报信的后果,大少爷一个迟疑和软弱说不定自己还招上了祸端。大少爷若是没有迟疑的去救人,自己无形之中推进了这对善男信女。
“你为何告诉大少爷这些?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洪全喜慌忙去掩上门,压低声音冲着尹六九吼了两嗓子。现实不得不逼着自己去警惕,才一天,芳凝悬梁,少夫人和怜儿又喊冤被人推进了柴房。打死他也不相信怜儿和少夫人会害一个没出世的孩子。如今这个半生不熟的尹六九又鬼鬼祟祟的跑过来,让他们赶快去救人,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猫腻!
“柴房门口有几人把守?”修子墨走近了尹六九。
此语一出,洪全喜和尹六九都有些错愕的转过头。洪全喜心里有这个想法但是不敢说,尹六九错愕的是大少爷甚至没有多想就愿意搭救少夫人。
浩辰苑,修子辰烟瘾发作,躁动难耐,接连打翻了两个青花瓷瓶后,还打翻了一个价值不菲的定窑黑釉梅瓶。
“二少爷,您这是怎么了?”丫鬟春华从厨房端来了鸡汤和两个小菜从门外走来,下午的时候修子辰一直在睡觉,直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
“出去……出去!别管我!”修子辰鞋子还没有穿,赤脚踩在了瓷瓶的碎渣上,随着他踉跄的步子地上已经滴了点点血迹,殷红扎眼,触目惊心。
“二少爷,您的脚在流血!您别再乱走了……”春华把鸡汤放到一边,想上来搀修子辰到床边。不料修子辰狠声喝:“出去!给我出去!要让我说几遍!”
斥走了春华后,修子辰一下跌坐鱼缸边。衣衫凌乱,眼神涣散,头颓然的垂在了一边。下午落日的余晖还没投到窗户的时候,烟瘾就早一步爬了过来。他以为自己这一次能,一定能撑下去……可是还是失败了。一开始手抖个不停,浑身难受。春华看到他醒了,还以为是饿了,急忙去厨房给他备吃的。后来整个身体像是脱离了自己的控制,除了烦躁还是烦躁,急切的想要抽一口大烟,恨不得自己能在这一口烟里给闷死。哥哥的殷实关切一会儿就去烟瘾卷了下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大烟。
那时天还没暗透,自己这副样子跑出去被东苑的人发现告诉太太不说,出门就算被小孩子看到都会吓到他们。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着一张脸,眼神深陷,双眼布满血丝。被哥哥送到自己的浩辰苑后,他甚至都没有勇气走出房门。
鱼缸里三两只红白锦鲤悠然的游来游去。修子辰无神的眼神落到了一只色彩最为斑斓的锦鲤上。修子辰一把抓住那只红白相间的锦鲤,离开了水的锦鲤左右摇着尾巴,张开了鱼口,鱼鳃在一张一合间像人一样大口呼着气。修子辰身子东倒西歪的向距离不到两三步远的暖壶旁走去,踩在瓶渣上的双脚,旧伤顿时又添了几道新口子。修子辰像完全失去痛觉一般,地上的血迹流了一路,眼睛也没多眨一下。暖壶里炭火烧的正好,火星点点,在还没有掌灯的房间成为最亮的一处光源。隐约看烟气腾腾往上漫,如梦似幻。修子辰阴柔的脸一点点映照在暖壶的红光里,手指轻轻张开,那条还在挣扎的锦鲤便掉到了火红的丝炭上,鱼皮遇上热炭顷刻间便发出嘶啦啦的声音。修子辰盯着看了一会,长长的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门外的春华守在一旁,又不敢去喊人帮忙。从中午大少爷左右避开人群把二少爷送到房间,春华就知道二少爷如今一定是得了病,大少爷定是在帮他隐瞒。春华听说过大烟的危害,但整日待在看不到外面青天白日的修家大院,她一时也没把二少爷往烟瘾那边联想。
“二少爷……春华去找大少爷可以吗?或者让大少爷帮您请曹大夫?”春华把门拉开一条小缝,借着炉火微弱的光,只看到修子辰凝神看着暖炉,身体晃的像见风就倒一般,眼睛却是定定的望向一处。“二少爷,春华能不能先进去帮您把灯点亮?”
修子辰置若未闻一般,从肥大的衣袖里勉强的伸出右手摆了摆,做了个进来的手势。小春华呆在门边,不知修子辰是何意,有点害怕。
“不要告诉大少爷,谁也不要告诉……去喊刘福!快去!”说完,修子辰又挥了挥手,做了一个让她走的姿势。
距离绸缎庄不远的厚德医馆,老账房先生还没醒。
“老先生以前昏倒过没有?”大夫留着山羊胡,小眼睛眯成一条缝。
“最近身体好像一直不太好,从冬天腿脚就一直疼,好像还有心口疼,但是先生一直忍着……昏倒好像没有过?胡大夫,我家账房先生什么时候能醒来,到底严不严重啊?”蔡小顺循着大夫的眼神,琢磨出老账房先生的身体情况堪忧。
“老先生的脉搏有些异常,似乎常年的隐疾加上过度劳累让他的肝阴亏损,心气消耗,气血不足。这边开了一些救心丸,交代老先生按时服下,他的心绞痛也是个旧疾
第49章 49 黑化[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