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讶异不止,除了一开始的一两箱整箱是春丝,其余的只有上面第一层是丝,下面铺盖的全是牙白色的麻线,外观上确实有几分相似,但是从文远征进门到出门,这些以假充真的生丝都在大家眼皮子底下,但是谁都没有仔细翻查过每一个箱子。
“蔡小顺,这可怎么办啊?八十八匹宋锦就换来这些麻绳……怎么办啊!”几个绣娘慌了阵脚。
“先挺住,大家该忙的忙,让一部分绣娘该休息的休息。”蔡小顺把弯曲的脊背挺起来,拉起身旁握着两把麻绳的锦娘,又回头喊了一个伙计,“去一趟杜家或者杜家当铺,询问清楚这个文老爷的底细。”随后又感到有些不妥,这个时候去杜家有些兴师问罪的味道,但是如今也没有办法。蔡小顺边想边往外走,在翘首以盼的众人里,蔡小顺一眼看到了眼神漠然的陈海。
“陈海,你去向老爷通报一声吧,这事瞒不了的。”淡然疏离的语气满是试探。昔日的陈海他一定不会有一丝怀疑,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如今太让他捉摸不透了。
“好,反正今天我也在场,老爷问起来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陈海从容应对,说话妥帖,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就算今天蔡小顺没有刻意试探,他也早有打算今天要潜入修家,他怕柳玉寒的计划会连累了九棠,他要趁乱把九棠给带走。
郊外的修子墨望着被浓云笼罩的天,心神不定。这几天,只要想到阮颂兰还有自己的生母就会有这些焦躁不安的情绪。而今天,修子墨更感不安,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今天的天好奇怪,晴冷阴雨估计都要经历一番。”九棠见修子墨眉头深锁的望着天边的一片乌云,走过来踮起脚两手抱着修子墨的头,用拇指轻轻疏开修子墨的皱眉。
“我……”修子墨揽过九棠的肩,刚想说话,就被洪全喜一声喊给打断了,“大少爷,你看看这个!”
修子墨接过洪全喜手中被短剑戳穿的信纸,渐渐变了脸色。
绸缎庄的伙计在杜家候了好久,杜金梁避而不见,“打发他走吧,看着窝火又晦气,还真没想到啊,这个文远征看着仪表堂堂,竟然是个骗子!真是人不可貌相。”
“老爷,文远征利用我们为他自己穿针引线,我们又让修家人吃了闭门羹,不是更惹人猜忌吗?交给我吧!”段越笑的一脸谄媚,女性化的伸出一个兰花指,缓缓走了出去。
“什么?!八十八匹宋锦都给卷跑了!”段越故作夸张的叫起来,见修家的家丁还想问些什么,段越眼神一凛,又不耐烦的指指点点,“难不成你们修家觉得是我们老爷勾结姓文的,里应外合骗你们家的绸缎?笑话!”
绸缎庄的伙计看着段越一脸愠色,原本小心翼翼的语气此刻更加没了底气,“段小哥息怒,望你们多体谅,我们只是想多打听一下这个文远征的来历。”
“他只在我们家当铺买了几把折扇,如今想来确实挺蹊跷,几把折扇他可是花了高价钱……”段越零零碎碎透露了一些他所了解的文远征,之后又故作无奈的说,“但是谁知道这些是真是假呢?说不定连名讳都是信口胡诌的呢。”
大致情况也了解的差不多,伙计也自感气氛尴尬,觉得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子丑寅卯,就作揖告辞。
院角茂密的松柏树下,杜小柔倒吸一口气,“那个文远征果然有问题。”
西苑。
“都已经按照四爷的吩咐打点好了,我们随身的东西我也收拾好了。您且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收拾的?”樱红压抑着兴奋,凉薄的细长眼笑的也半含暖意。这一天,是她们从进修家大院的第一天就在期盼了。
昆菱描好左边的柳夜眉,望着镜子妩媚一笑——今天事成之后,就算以后只能隐姓埋名,但只要能和柳玉寒在一起,也算不枉此生。昆菱把梳妆镜下的抽屉的匣子拿了出来,轻轻握在手里……
逸松苑。
陈海轻描淡写的把事情发展描述了一遍,加上沉船一事虽然及时补救,但对修家的声誉已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修老爷这几日,本就情绪不畅,八十八匹宋锦换来一屋子麻绳又像是一个笑话,生生的把刚缝扎好的伤口给撑开了。修老爷嘴唇不自主的抖动,面如死灰,陈海的嘴唇一张一合间仿佛下了咒语一般,修老爷渐渐辨不清周围的动静,直直吐出一口鲜血倒了下去——承载了几十年风雨和辉煌的修家渐渐失去了往日的光环,从神台上走了下来。
“去喊曹大夫!”陈海勃颈处已被修逸的鲜血染红,嘴角一丝阴笑一闪而过,倍显狰狞。
大丫鬟香凝慌张的直绞帕子,她自觉这个从绸缎庄过来的人,语气古怪,老爷本来就大病未愈,隐疾连连,这个人却在老爷脸色骤变,粗喘连连的时候添油加醋,看着不像愚笨之人,何况又是账房先生的徒弟,怎会这么没有眼力劲!疑惑一闪而过,眼下的情况也由不得她多想。
从东苑到逸松苑,阮颂兰顾不得当家主母的大气端庄,脚步踉跄得像傍晚乌云压迫而来的小河边,一颗摇摇欲坠的老树。无论修逸做了什么,让她心如死灰;或者没做过什么,让她委屈失望。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这么多年,她的心早已绑在了他身上。如今他若真的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余生对她来说真的生无可恋了。
宋妈拖着一个和上身完全不协调的宽大的下身,追在后面,“太太,您当心着脚下!”
逸松苑下人们皆噤声屏气,一片肃穆。曹大夫刚刚为修老爷诊完脉。
阮颂兰跌跌撞撞走到修老爷的床前,望着床上面如死灰的一张脸,终于泣不成声,伏在了修老爷的身上。
“太太……”曹大夫面对阮颂兰自觉有愧,自己的儿子染上了烟瘾,受制于人。自从三姨太昆菱进了修家后,那人就让他作假,曹大夫一生行医,光明磊落。这次却让他睁眼说瞎话,诓骗修家上下硬塞给昆菱肚子里一个孩子。一开始他便猜出这背后之人是柳玉寒,只当他爱妹心切——怕她一个戏子的身份遭人诟病。女人间争风吃醋的事曹大夫不懂,眼看太太的两个儿子都已长大成人,大少爷更是慢慢接下了修家绸缎庄,曹大夫为了保全自己的儿子,又安抚自己的良心,劝慰自己,就算他们一伙人真的在昆菱“临盆”之时带来一个儿子,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对修家两个少爷也构不成什么威胁。多少次,当他心惊胆战的走在修家大院里,最怕遇见的就是阮颂兰,这个当家太太一直待他不薄。正当曹大夫想着如何劝慰阮颂兰之时,门外一阵拐杖声。
“逸儿……“老太太跌跌撞撞,老态龙钟。中年丧夫,晚年又要丧子,修逸可是她唯一的骨肉。来时的路上,她暗暗捶胸,冤有头债有主,自己犯下的错做过的孽,如何上天非要一个个惩罚在她的至亲身上!“
第58章 58 一团乱麻[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