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晨雾尚未消散，维特利还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但是这里的气氛却因为城外出现的那支军团变得紧迫起来。那脆弱并且低矮的城墙上，维特利的士兵脚步慌乱，仓促地进行迎战的准备，还有那面根本没人在意的旗帜，在晨风中摇摇曳曳，仿佛随时都会坠落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城下，十架用来进攻联盟第六军团黑石城也绰绰有余的投石器一字排开，金戈铁马，士兵们摆成严整的军阵，虽然人数并不多，但看起来却如浩浩荡荡。
埃文站在军阵的前方。
他将他的骑士长剑竖在身前，双手握着，看上去很轻松。这是一场埃文从来没有打过的富裕仗，别说他身后那些从战火中走过来的最精锐的士兵了，仅凭十架满载弹药的投石器，就能将眼前这座城镇夷为平地。他没办法不轻松。
很明显，埃文这次捞到了一个好差事。
“没必要用这样的阵仗吧？”
洛克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埃文的身边。与从前比起来，他现在换了一身王国制式的军装，整个人的气质竟也有了相应的改变，隐隐中倒有些合身。
虽然他还没有领到肩章，但蔷薇的亲自任命，已是无人小觑的荣誉。
“这是公主的命令。”埃文答道，偏过头，“你没看出来的吗？公主说的是，维特利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不过，我倒还是第一次执行如此轻松的任务。”说着，埃文笑了笑，有些得意，随后向洛克做了个自我介绍，“埃文。”
“洛克。”洛克与他握了握手。
维特利这场战役，远征军随便一个军官都能胜任，可蔷薇公主偏偏派了埃文和洛克，她的用意谁都看得出来。埃文倒是不知道公主为什么会提拔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奥多隆人，但他的心胸还算宽广，并没有打算排挤别人。
“这一战，你来指挥？”埃文笑着对洛克说。
“不了，埃文军士立功心切，我就不抢风头了。我把第一营的骑兵放在战场四周，防止维特利突围或者阻截他们援兵；主攻，你来吧。”洛克很客气。
“好，等我攻下了维特利，请你喝酒。”埃文大笑起来。
“那这顿酒我是喝定了？”
“哈哈！很明显，公主让我俩来打维特利，就是想让我们回到底比斯后交给军务府的战功表上更好看一些。这是公主的恩惠，我如此，你亦如此。”
埃文笑着，更加得意了。
洛克顿了顿，没说话。
他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洛克没有那么强烈的功利心，这让他隐约感觉到，蔷薇主使维特利这场完全是浪费军力的战役绝没有那么简单。他在猜测，背后的深意究竟是什么？
……
早午。
阳光有些晃眼。
硝烟从维特利城墙内外的几处地方升了起来，直到高空才被风吹散，融入苍茫的天空，很凄凉。这场战役仅仅持续了半个小时，远征军的第一轮进攻就让维特利彻底招架不住，等到士兵冲杀的时候，敌人已经全部缴械投降。
此时，只剩下残缺不堪的城墙，到处都残留着鲜血与灰烬的痕迹，城头上，那面旗帜被换成了远征军的军旗，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耀眼的光辉。
埃文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看到那位维特利国王，衣着光鲜，却是一副最落魄的模样，被两名士兵押解着从城门处缓缓走出来。士兵们没有伤害他，也没有给他五花大绑，甚至还让他握着那把象征权力的配剑。毫无疑问，这仍然是蔷薇的仁慈。
埃文昂着头，一直注视着这位亡国之君向他缓缓走来。
“兹……兹什么奇？”
埃文到底还是没有记住这个人的名字，他深吸了一口气，倒也没有任何别的表情，显得很平静。“曾经瓦德加的一名祭司来唆使我，要我背叛公主，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吗？”埃文问道，但随后就自己做出了回答，“因为，从康戈尔、到温切斯特、再到这里，我仿佛就已经看到了会有一个人俯首系颈匍匐在公主的面前。从蔷薇公主在继位仪式上宣布这场远征开始，她，就已经是王了。”
埃文脸上少有的严肃之色，原来，他看得很明白。
他的理智与透彻，超过了大多数人。
……包括那个唆使他的家伙。
恰在这时，一直在第九营后方督战的蔷薇乘着辇车驶了过来。那是按王国礼制中最高规格制造的四驾銮舆，也就是王的座驾，当然，在这里略显简陋了些，但隐隐中仍然昭示着什么。蔷薇的本意是因伤无法骑马才命人赶制的这辆车，但军官们私底下采用了那具有象征意义的规格，并且，这得到了蛮王的授意。
埃文看到这一幕后，转过身，开始立正注目。
那辆车缓缓地向着维特利的这处城门外驶来，到了一定的距离才停下。紧随其后，埃文看到蔷薇拉开车门走了出来，在多伦的亲自协助下跨上了那匹重新准备的战马。她还是那身简便的素裙，但因为昂首挺胸，显得无比高大。
一步，一步，继续向着这里走来。
“公主，维特利国王现已擒获，请您发落。”来到跟前，埃文俯首致礼。
“辛苦了。”
蔷薇双手按着缰绳，稍稍低了低头，对埃文说道。她的脸色极其不好，不知是不是因为伤势还未痊愈的缘故，有些苍白，额角有一条青筋微微显露，几缕发丝好像被汗浸过又风干，紧紧地贴在肌肤上，还显得有些凌乱。另外，似乎因为骑着马，身上的伤产生了不便，让她极为不适，眉角不禁微微地蹙起。
与埃文说这句话时还好，看向兹兹里奇后，她的脸色一下变得更加阴沉。
阳光，仿佛一瞬间冰冷起来。
“兹兹里奇，当你选择背离我的那一刻，想过现在这样的场景吗？”蔷薇问道。她没有下马，高高地俯视着兹兹里奇的头颅，她渐渐习惯这样的视角了。
“公主殿下，我的罪孽已不可饶恕。”
兹兹里奇万念俱灰，在蔷薇的面前跪立下去。他没有辩解，只是把手中的剑用两只手托起，表达他彻底的臣服，并为他身后的子民祈求宽恕，“但请您看在我维特利人民曾拥护过您的前提下，宽宏大量，饶恕我的子民吧。”
“这就是你想说的？”蔷薇问。
兹兹里奇没有说话，他更加匍匐下去，整个胸膛贴到了地面。多伦上前接过他的配剑，然后交给蔷薇，但蔷薇没有接，而是有些不适地低了低头。
她的战马不经意挪动了一步。
这轻微的举动后，蔷薇再次昂起头，脸色变得更差。
“你是个体面的人，看在你与父王的情分上，我给你一个体面的结局。”
说完，蔷薇向多伦看了一眼。
多伦会意，也没有别的想法，又将那把剑交还兹兹里奇的手中。
兹兹里奇接过。
“万分感谢。”这一句后，这位曾经的国王，将他的头颅触到了地上，很久很久。直到终于抬起头来，他拔出剑，毫无怨念地在蔷薇的眼前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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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远征·号令（2）[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