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比斯下了雨。
自从今年的农作物种下以后，天气就不怎么冷了。莱恩公爵披着一件外套，在他的庭院里静静地看书，屋檐流下的雨水，潺潺如溪水一样，很动听。
不可否认，莱恩已经四十岁了，如那位已故的君王一样即将迎来人生中的晚年，这位曾经领导了反抗联盟起义运动的部族领袖，也开始渐渐留念起这样悠闲而又惬意的生活。就在上个月，他甚至因病辞去了正在兼任的一份职务。
或许，他的激情，已经随着他追随的人陨落而陨落了。
是的，他怀念那位王。
莱恩很久才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这时，他听到外面传来一些动静。
“你去哪儿了？”他抬起头来。
“有批物资要紧急送往前线，后勤官员们都忙得不可开交了，谁能像您现在这么悠闲。”莱恩的弟弟泰隆披着一件雨衣，颇显狼狈地踏进门来，他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才解释说，“军需官说物资数目不对，出了点纠纷，我去处理。”
“你们克扣军需？”莱恩很快眯着眼，脸也微微沉了下来。
“哪敢啊！”
泰隆迅速否定道，他脱下雨衣走到莱恩的身旁，但发现莱恩还是用那样凝重的目光注视着他，他只有进一步解释说：“一点疏忽而已，已经解决了。”
莱恩盯了好久，终于才作罢。
“我听说忒瑞斯的四支主力军团全都参战了？”莱恩问。
“是啊，现在前线打得正火热，嗯……好像说，马上要进行一次最大规模的战役，打赢了，这场战争就能结束。”泰隆顾自搬来一张椅子坐下，并叫侍女拿来一条毛巾，一边擦着被淋湿的头发，一边感慨说，“您没看到，从前线运输回来的全是伤员，缺胳膊的、断腿的，全是血，看了保管连饭都吃不下。”
“损失很惨重吗？”莱恩继续问，开始有些紧张。
“听说是的。联盟和格罗瑞尔也好不了多少，据说布莱恩还反复丢失夺回过两次，联盟的南方军团渡河参战，格罗瑞尔连他们的王牌军都派出来了。”
“唉！”
莱恩长叹了一声。
虽然他隐有退休养老的意愿，但当下的时局，却丝毫不允许他放松。
这场战争的惨烈，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泰隆暂时沉默了一会儿。与莱恩不同，他似乎并没有对这场战争有太大的感触，或许因为，那四个主力军团的兵员构成，大多数都是忒瑞斯人。他忽然凑近一些，神秘地说：“哥，我估计，这仗打完，忒瑞斯军团要减员一半以上。”
莱恩看了过去。
泰隆眼中浮起一阵狂热，这一次更加贴近了莱恩的耳朵：“我昨天和菲利克斯、还有蒙多力家族的人商量，我们是不是该筹备自己的军队了。”
“你们想干什么？”莱恩顿时叱了出来。
“……”
“我告诉你，只要我还在，就不会允许你们做出损害王国利益的事情！”
莱恩当面指责道。作为兄长，他很明白他这位弟弟的心里藏着什么心思，自从先王陨落，包括泰隆在内的热衷权力的家伙们，都开始显露出了野心。
莱恩很明白这会导致什么结果。
泰隆吃了瘪，但仍不罢休。
“哥，你想想，忒瑞斯军团损失惨重，而那个蔷薇公主甚至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活着。格罗瑞尔可始终盯着我们的这片家园呢，如果他们之后再打过来，难道我们和忒瑞斯人一起亡国灭族吗？”泰隆并没有顶撞他这位兄长的胆量，他细心劝道，说着脸色还变得沉重起来，“……不，格罗瑞尔或许念着旧情不会把他们忒瑞斯人怎么样，可我们呢？你忘了联盟是怎么奴役我们的族人了吗？”
“……”
莱恩没有说话。
泰隆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格罗瑞尔攻陷王国，对那部分忒瑞斯人来说是收复，可对瓦瑞安及加德拉人来说，那就是沦陷了。他们终究不是同一个民族。
可是，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泰隆的行为，是在分裂王国。
这不是莱恩想要看到的。
“恐怕，你就是盼着忒瑞斯军团全军覆没吧？”莱恩沉声说。
泰隆被道破了心中的想法，也不掩饰，甚至直接站起，第一次在他的兄长面前强硬起来：“总之，这是我们和那两大家族的意愿，您不能置若罔闻。”
说完，泰隆走了出去。
莱恩仍然坐在他的卧椅上，很久也没有说出话。
他在想。
但，任凭如何想，他都难以做出决定。
……
蔷薇的远征，迎来了最终的落幕。
这个骄阳似火的上午，远征军全军集结到了望风丘陵最南端的一座孤峰下。那就是瓦德加教会的所在地，它如同一座天柱，直达云霄，山上遍布着各种神庙和祭坛，庄严、壮观，可是在远征军面前，却犹如唾手可得的一面孤旗。
山下，远征军所有的士兵排开军阵，千军万马，旌旗林立。蔷薇动用了远征军所有兵员和器械，再加上其余城邦组成的联军，万余人的军团，将这座孤峰牢牢包围起来。苍茫的天空下，只看到人头黑压压的一片，几近让人窒息。
而这些，都在蔷薇的号令之下。
她还是那身简便的素裙，因为这一天舒适的天气，甚至任何的护具都没有穿戴，就像身处底比斯王宫她的后花园中。似乎从那次浴血而来以后，蔷薇就不是特别向往和士兵们一起冲锋陷阵了，当然，这一次战役，也没那个必要。
她走出那辆辇车的车门，就这样在门外倚着坐下，吹着凉爽的风，并看着千军万马在她眼前规律地移动。这是战前准备，士兵们都在等待蔷薇的命令。
这一瞬间，蔷薇有一种感觉。
……她主宰了眼前的一切。这让她有些不适应，但感觉还不错。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过来，蔷薇转眼看去，是索图和达。索图换上了军装，但气色没有恢复从前；而达的伤还很严重，由一名士兵搀扶着，慢慢走来。
“索图？你伤好了？”蔷薇微微一笑，“还有，达？”
“已经不妨碍了。”
索图先一步走近蔷薇，略有歉意地低下头，“公主，索图请求回归岗位。”
“好。”
蔷薇没有拒绝，很爽快地答应下来。索图也淡淡一笑，紧接着恢复严肃的神色，按着腰间的配剑侍立在那辆辇车旁。这一幕，让蔷薇又不禁笑了笑。
她久违的安全感，回来了。
这时，达也来到蔷薇跟前。那辆车基架很高，达只能一只手扶着，几乎用仰视的角度看向蔷薇。他瞥了瞥眼前，又回头问：“用得着摆这样的架势吗？”
他指的是远征军用如此浩大的规模来进攻瓦德加。
是的，浩大。
要知道，眼前这座孤峰虽然险，但攻下来的难度甚至比不过康戈尔。
……敌人早已穷途末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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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远征·号令（4）[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