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到了一天中最耀眼的时刻。
底比斯的官员和平民聚在城外，他们或许能回忆起公主出征时的一幕幕，但绝对想不到会是用这样的姿态归来。远征军的士兵们严阵以待，如果他们的武器是亮出来的话，一定会感觉到杀气腾腾。是的，他们已经成长为真正的士兵了。
甚至，对于刚刚结束一场惨烈战役的王国来说，远征军已是最精锐的军团。
士兵尚且如此，那蔷薇公主，将成长为什么样？
这让人们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公主的面目。他们一齐惦着足，看到那严整的军阵缓缓向两侧散开，随之，是一辆巨大的四驾辇车缓缓行了过来。
崇高，庄重，威严。
那是王的座驾！
人们因此而生出崇拜及仰视的目光，但在一些贵族官员眼中，却看出了一些别的含义。无论哪一个政党的成员，都不由相互对视，沉默不语。
他们还看到，跟着那辆车的，还有一名执旗的士兵。那朵白色的蔷薇花，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染上洗不净的血渍，在烈日的照射下，是那样的鲜艳。
如同，初升的朝阳。
在士兵的簇拥下，那辆车行到军阵的前方，停了下来。然后，人们看到了他们的公主。她一身戎装，面容上不见了当初的稚嫩，举止间也没有了当初的轻微，她不再因为年幼而忐忑，不再因为人微言轻而小心翼翼。她从车上下来，胯上早已准备好的战马，原本是由索图牵着过来，但蛮王主动接过了那条缰绳。
一位早已功成名就的王者，为这位新的领袖牵马执鞭。
他们继续缓缓地过来。
底比斯的贵族官员们更加屏住呼吸。他们很明白蛮王为蔷薇公主牵马这意味着什么，蛮王只可能为一个人牵马，而那个人，就是他新的追随。
人们关注的焦点，不知不觉转向另外的那两位公爵。
那些平日里几乎不可能露面的贵族领袖们，全都身着最隆重的礼服，按照爵位的高低排成队列，在这里恭候他们将来侍奉的王。他们有一些拘谨，或许因为尚未习惯当下的位置；他们还有一些沉重、甚至恐惧，或许因为他们在高高的殿堂上待得久了，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支刚刚从战火中爬出来的军团。
……还有蔷薇公主。
莱恩仍然是那平静而严肃的神情，没人看得出他在想什么。
而忒瑞斯以优美的姿态静立着，可以看出她的脸上有难以言喻的激奋，不过她没有很明显地表现出来。她耐心地等候着，等候她所希望的纷沓而来。
“公主殿下。”
终于，忒瑞斯和莱恩率先躬下身，所有人一齐向蔷薇行礼。
他们不敢抬起头来注视。
唯独蛮王回过头稍稍看了一眼，让他有些感慨万千。
蔷薇胯在高高的战马上，俯视着眼前的一切，很平静，一丝情绪的波动都没有。她的身体继承了萨拉人的基因，仍然如最初跪在先王灵柩前那样的柔弱，但她的意志，却在不断的磨炼中变得越来越强。九个月，军营的艰苦、战争的残酷，让她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小女孩，而变得，恍惚像个沧桑的归来者。
她昂起头，往头顶的城墙上看了一眼。
她的嗓音也完全没有了稚气。
“我的军士埃文告诉我，如果将远征军交给他，他可以在一天之内攻下底比斯。人们都说底比斯是全流域最坚固的要塞，那么，这是为什么呢？”
“……”
蔷薇的这个问题，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沉寂下来。
尤其是斯托里。斯托里感到自己承受着被蔷薇质疑的目光，这让他几乎浑身都在颤抖。他当然不认为底比斯能在一天之内被攻下，但他知道他的回答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迎来某些不好的后果。不得已，他只能向他的老师求助。
“因为公主不是敌人，底比斯更不会将箭矢指向远征军。”
忒瑞斯表情有些微微的变化，她再将上身佝下一些，向蔷薇这样答复道。
蔷薇轻轻笑了笑。
似乎，她很满意这个回答。
“九个月前，我与远征军的士兵在这里宣誓，将用瓦德加的鲜血为先王的英灵祭奠。我们进行如此漫长和遥远的征途，最终，我们完成了使命。”蔷薇恢复了正色，用正式的口吻说道，算是她对王国所有人的一个交待或是“报告”。
“王国将铭记公主殿下的伟大功勋。”莱恩带头，所有人随后一起称赞说。
“现在，我要带士兵们回家。”
“是。军务府已经为远征军安排了营地，请士兵们……”斯托里站出来，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蔷薇直接打断。
“我说的是，我要带他们，回家。”蔷薇重复了一遍。
“……”
人们再次沉寂。
他们的气息有些凝重，因为蔷薇的语气是如此冰冷；他们还有一些困惑，不明白蔷薇的用意。当他们正要思考时，蔷薇已经回过了头，面向她的士兵。
“先王勇敢的战士们，我们回家了！”蔷薇高声道。
“公主万岁！”
一时间，士兵们的欢呼声如同冲破了云霄，他们一起为蔷薇摇旗呐喊，有的甚至毫不避讳地将手中的武器高高举起，将这场狂欢无形中变成对某些人的一次震慑。没有人怀疑，只要蔷薇振臂高呼，她的军队就能为她扫清一切反对者，即便那将是可怕的腥风血雨。事实是，这些士兵就是刚刚从腥风血雨中过来的。
没有一个人再敢拦在蔷薇面前。
蔷薇往前扫视了一眼。
蛮王顾自牵着马，越过城门处的众多贵族官员，开始踏上红毯，往底比斯城中走去。远征军的士兵也在这时拔旗动身，排成长长的队列依序紧随其后。
他们回家了。
“公主万岁！”
“远征军万岁！”
王国的万千子民，也开始在这场凯旋的欢迎仪式中欢呼起来。他们只看到走在队伍前方意气风发的公主，而公主也在盛大的欢迎中微笑着一一挥手致意，这与当初继位仪式的情景截然不同。于是，人群中忽然有了一些不同的呼声。
“女王万岁！”一个人挥舞着他的拳头，高声呐喊。
“女王万岁！”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都这样呐喊起来。
这样的呐喊，传遍了底比斯，并在耀眼的日空下，传向更远的地方。
……
晌午。
“听到了吗？城中已经开始有女王继位的呼声了。”
泰隆交叉着十指，脸色有些沉重地注视着他面前的那杯茶。在他周围的是几个来自不同家族的人，他们在参加了公主的欢迎仪式后聚到这里，进行一些私底下的交流。当然，这是合法的，王国也并没有规定他们私下不能聚会。
只是，泰隆身前的那杯茶已经凉了很久了。
那几个人都没有说话。
最终是一个看上去比泰隆还要年轻一些、左边脸纹着某种刺青的家伙给出了回应。他欲言又止，仿佛将有些语无伦次，结果摊了摊手，只是肯定地说：
“王位本该是她的。”
第六十五章 远征·光明（2）[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