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别再一意孤行！”
肃静的王殿中，又传来忒瑞斯公爵高昂的嗓音。
门口的那些侍卫宫仆们，都在听到这一声后不觉得地低下头。自从女王继位后，类似这样的声音他们听了不下几十次，每一次，公爵都是气冲冲地离走，不会给谁好脸色；而女王在心情受到影响后，他们这些人也难免跟着遭殃。
看起来，女王和忒瑞斯公爵又在吵架了。
门前的一个侍卫稍稍转过头，将那扇半掩的门闭紧一些。
也因为这一眼，他恰好看到王座上的女王，正一脸不耐烦的神情，似乎已经积了怨气；更恰好的是，女王也注意到了他，让他浑身一颤，忙转回身去。
“……”
蔷薇几乎没说什么话。
她今天几乎一直在承受着来自诸多大臣的指责，她面前那张案桌上进谏的文书已经堆了五本书那么高。而让她压抑的是，就连忒瑞斯公爵也来了。
“你父亲当年那样选择，不是没有他的道理！”
忒瑞斯喋喋不休地说，甚至搬出了她一向不愿提及的北安王，“这里不是格罗瑞尔，也不是阿姆科多，这里有一共四十七个民族，他们拥护你不是因为你是他们的王，而是在这众多的民族中他们选择了你。王国没有一个人生下来就像格罗瑞尔的同胞、或者阿姆科多的人民一样向他们的领袖俯首，你——我们的王，没有与生俱来的权威，而他们不会因为没有了说话的地方就服从你的。”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需要改变，不是吗？”
蔷薇忍着满腹的怨气，尽可能悉心解释自己的行为。
她明白忒瑞斯的意思。在格罗瑞尔，从遥远的古老时期就有一套完善的君主继承制，人们在新的继承者出生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他们即将要拥护的是谁；而阿姆科多，太阳王用血腥残酷的贵族肃清，奠定了烈焰之王的顺利继位，在那段漫长的王权统治时期，已经没有人再对“王”的统治权威产生任何质疑。
而王国，没有。
正如忒瑞斯刚才的话，蔷薇的王位是人们“选”出来的。人们这一次选择了她，那么下一次就能选择别人，甚至在下一次还没到来之前就能把她赶下来。
这正是蔷薇不甘的地方。
……她一方面不得不废除议会，一方面又被议会牢牢地禁锢着。
“蔷薇，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明白我的话。”
忒瑞斯仍然不厌其烦，甚至改用更现实的角度，以最激烈的言辞向蔷薇进谏道，“我承认你的改革是正确的，但你太过于激进了，你知道斯托里在准备联名向你要求恢复议会制度吗？你知道众多的瓦瑞安官员是怎么在议论你的吗？”
“怎么议论？”蔷薇的脸色开始冷下来。
“他们说，你打算独裁！”
“独裁……”
蔷薇默默念了念那个在思想启蒙时期备受批判的词汇。最初这个词，就是用来批评发起“贵族肃清”的太阳王的，它的词义总与“残暴”联系在一起。
蔷薇的心中掠过一丝不快。
“公爵，一件事正确与否在于怎么做，而不在于怎么说。您没有发现反对我的只是底比斯的权贵吗？他们无法再像以前一样把持着王国的政治，这触犯了他们的利益，但这正是最应该改变的不是吗？”蔷薇态度强硬地说道，“而且，最高议会已经通过了改革法案，我不可能在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否决自己。”
“蔷薇，你难道真的以为斯托里、莱恩那些人是诚心拥护改革？”
“不是吗？”
“斯托里原本就是王国的最大利益既得者，他不会反对；但是莱恩……我不知道你用了怎样的方式让莱恩首肯，但是，蔷薇，我诚心地提醒你，莱恩不是你能对付的，你千万不要以为他暂时的退让就是你压住了他，他是个危险的人！”
忒瑞斯当面表达了对莱恩的不信任。
似乎多年的抗衡和斗争经历，让她至今也没有改变对莱恩的看法。他们是先北安王分别倚重的两个人，却彼此水火不容，甚至始终保持着最初的敌意。
蔷薇长叹了一口气。
莱恩的本事她当然知道，但她惆怅的是，眼前的这位公爵至今仍然没有真正信任她。人们只知道蔷薇在此之前亲自到莱恩府与莱恩进行了一次谈话，但没有人知道，不管莱恩态度如何，雅克米尔那支秘密的骑兵早已经严阵以待了。
当然，事实已经证明，莱恩并非忒瑞斯怀疑的那样。
不过这些事也无法对忒瑞斯明说。
“总之，改革势在必行，我不会收回成命的。”
蔷薇最后说道，看起来已经不打算再与忒瑞斯争论了。她从来都是这样，不管俩人之间的争论如何不愉快，她都不愿意顶撞自己这位本该亲密的长辈。
蔷薇多想也有一个人能让她像普通女孩一样的撒娇。
可是没有。
而这，似乎也让忒瑞斯不可避免地有些得寸进尺……
“蔷薇！”
突然，忒瑞斯有些怒气上头，用长辈的语气当面喊出蔷薇的名字，“我知道你的眼光看得比任何人都远，但有些时候，你更应该注意的是脚下！”
蔷薇脸一沉。
“我不会因为脚下布满荆棘，就放弃前方的彼岸。”
“蔷薇……”
“公爵！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反对改革的话了。”蔷薇当面打断忒瑞斯，甚至在沉默一瞬后，眸中忽然闪过一抹凌厉的目光，冷声道，“我听说您战伤复发，近段时间就暂时休息吧，您为王国辛苦了太久，应该是享受的时候了。”
“……”
忒瑞斯忽然一怔。
蔷薇随即产生一抹不忍之色，抿了抿唇，终于还是用温和的语气，“我没有撤您的职，只是给您一段休假，或许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仍然需要您。”
忒瑞斯没有说话。
她的表情忽有些凝滞，有那么些空洞。最后，她颇为艰难地弯下腰，将双膝跪立，并缓缓地全身匍匐下去，用最正式的礼仪在殿中行了一个拜礼。
她知道，蔷薇已经在用王威来压她了……
……
忒瑞斯离去后，蔷薇一直在王座上静默了很久。
她有些无力地坐着，想要倚靠，却似乎担心那背后的王座无法承受，只能用手撑着下颌，面上隐有些许痛苦之色。她痛苦的是，她总是这样一个人。
她没有哪怕一个可以倾诉衷肠的人。
“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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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王权·独裁（1）[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