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从这件事上推断，这段时间以来施加在应归颜身上的担子不会少，更不会轻，否则那样自我的小应将军如何会变得只是一个背影，都让他由衷怜惜，异常心疼呢？
再往深处想，现在陈、蜀关系那么紧张，魏国又横插一杠，应归颜本就是边境守将，他们之间过去没有真正建立起来的矛盾如今怕已无法回避。
这或许才是应归颜在他们如今每一次见面时都不曾真正面对自己的原因。
苏扶臣不想将这些难处告诉弄雪，只道：“你贸然进宫，荣王怎么办？如果有机会，你听孤的，还是要回到他身边去。”
弄雪没想到自己当初一走了之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她摇头道：“我本就是为了两国联姻来的，现在这亲必然是结不成了，我们也不知道还不能回蜀国去。我不想再连累他，我只想跟皇兄在一起。”
“是孤将一切想得太过简单才连累了你。”苏扶臣道。
此时畅音轩的大门被再度打开，郭晋进来道：“皇后有请公主相见，三殿下也请回安昌斋吧。”
尽管郭晋浅浅笑着，弄雪却没由来地害怕，像是能从这样的笑脸下头看见杀人的刀。
见弄雪不肯走，郭晋继续劝说道：“公主与三殿下还是听从安排吧，来日方长，叙旧的话日后还能接着说的。”
苏扶臣护着弄雪，问郭晋道：“只是皇后召见璇儿吗？”
郭晋点头道：“只有皇后，陛下已从长明宫走了。”
只要叶龄安不在，情况就不会太糟。
苏扶臣对弄雪道：“去吧，也许是为了荣王的事情。”
事已至此，弄雪再不能像过去那样事事依靠苏扶臣为自己打理。
她稍稍稳定了情绪才从苏扶臣身边退开，临别时依依不舍地看着才重逢不久的亲人，离开的脚步走得极慢。
弄雪就这样从畅音轩到了玉华殿，忍耐了一路的情绪到底还是在将要踏进殿门的前一刻有些难以控制，她问郭晋道：“只有皇后在里面吗？荣王……荣王殿下会在吗？”
郭晋躬着身，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公主自己进去看看便见分晓。”
弄雪双手紧紧交握，在郭晋又一次的催促中终于提步，跨过玉华殿的门槛。
殿内除了内侍只有元凤仪在等候，弄雪一步步走近那陈国国母，一直无法彻底安定下来的心情在此时更加忐忑，不过是因为自小接受的皇家教导让她还能保持一丝冷静和风度。
元凤仪仔细观察着这以轻纱掩面的少女，露出的肌肤上还能看见没有消退的伤疤，包括她方才走近时有些怪异的姿态，无不显露着她曾经受到的伤害多么巨大沉重。
弄雪忍受着元凤仪带着探究的视线，紧张得连呼吸都跟着小心起来，始终不敢正眼面对面前这位陈国皇后。
“吉奴……就是荣王，被陛下禁足，而且不得他认错，陛下不会解了他的禁。”元凤仪道。
弄雪惊道：“什么？禁足？为什么会被禁足？”
比起弄雪的震惊，元凤仪更显平静，反问道：“公主猜不到吗？”
弄雪欲言又止，稍后才问元凤仪道：“皇后要我怎么做？”
“本宫不想伤害公主，如果公主愿意，可以留在长明宫，绝不是荣王府。”元凤仪道。
“就跟你们软禁我皇兄一样，要将我也困死在这陈国皇宫里吗？”弄雪感受到元凤仪温和表象下的傲慢，也才开始明白叶长臻不以前不愿意在自己面前多提亲人的原因。
“你当真想走，本宫也不会拦着，只要不在荣王身边，公主想去什么地方都没有问题。”元凤仪道，“公主进宫一是为了揭穿魏国那个假公主，二是为了三殿下，既然已经决定放弃荣王，何不断个彻底？本宫会感念公主留荣王一条活路的。”
比起叶龄安，元凤仪要和善得多，但这般柔和非但不能抚慰人心，反而让弄雪不寒而栗，道：“我不明白皇后的意思，什么一条活路？长臻到底怎么了？”
元凤仪端正坐着，看向弄雪的眼神渐渐郑重起来，缓缓道：“他是生是死，皆看公主如何去做。”
元凤仪缓和的语调却成了如今催生弄雪心底恐慌的始作俑者，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面色沉静的陈国皇后，尽管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还是不得不屈从于完全被对方掌控的局面，问道：“我要怎么做才能救长臻？”
“本宫希望公主可以给荣王一个明确的答复，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元凤仪道，“本宫即将失去自己的一个儿子，不希望连荣王都和本宫离心。”
“我答应了皇后的话，皇后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个条件？”弄雪问道。
“担心三殿下？”见到弄雪更为坚定的神情，元凤仪道，“请三殿下和公主暂时留在宫中时因为边境的事，只要事情得以解决，我们必然不会为难二位。再者，本宫看着公主的遭遇也是十分同情，这段时间，公主不如就留在本宫身边，让宫中的太医好好为公主治疗。”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元凤仪看似善意的决定，不过是要弄雪和叶长臻在相见却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境遇中彼此折磨，从而放弃。
凭着叶龄安的所作所为，弄雪其实无法再对陈国皇室抱有任何信任，然而现在的她根本无力反抗这样的命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只要皇后答应尽量保全我皇兄，我一定听从吩咐。”弄雪道，“我想再见一次长臻，将话说清楚了，以绝皇后后顾之忧。”
“不急。”元凤仪唤来内侍去传太医，又叫来郭晋亲自去安排弄雪的住处，最后才对弄雪道，“公主就安心在长明住下，该见荣王的时候自然能见到人。”
弄雪走前向元凤仪行礼，道：“苏璇早已死了，世上已无蜀国公主，皇后叫我弄雪即可。”
元凤仪会意，在弄雪跟着郭晋退下后长长叹了一声，扶额揉着太阳穴，只觉身心俱疲，像是回到了过年轻时和叶龄安“并肩而战”的时候。
第一一零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