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衡的安排下，天将破晓时，丽妃来了宋宅，看了慧阳一面。
再次见面，丽妃看谢衡的目光夹在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意绪。
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少年，似乎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猛地长大的。
明明十一年前，他还只有一点点大，还只沉默地躲在大人身后，想要寻求庇佑……
转眼间，她老了，才发现自己眼中的孩子其实早已长大成人，将一切都算计得明明白白。
她该庆幸他还惦记着她这个姑母，还愿意帮她的女儿慧阳吗？
时间太短，短得无法让她继续思索这个问题。
伏到慧阳身边后，她轻轻柔柔地将慧阳摇醒了。
“……母妃？”
慧阳迷迷蒙蒙地睁开眼，还以为自己身在梦中，唇边绽起一抹苍白的笑：“你终于来看我啦。娘接我回家，好不好？”
丽妃哽咽了下，才将哭音压下去：“慧阳，你不要再回来了……等一切都安定了，娘再去南齐看你。你在南齐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再刁蛮任性了……”
她倒希望女儿还能再当一个可以肆意撒娇的小公主。
但事已至此，再无可能。
她伸手抚她的眼尾，一想到今日这里竟然滑出了血珠，她就心痛如刀绞。
慧阳如梦初醒，眸中亮晶晶的光一点点变得黯淡，最后转为了清醒后的沉默：“……好。”
她看着眼前似乎一夜间长出许多白发的母妃，喃喃道：“我们都要好好活着。父皇……”
不忍告诉女儿云清帝得知她的处境后并未想过要来救她，而是一遍遍乞求南齐摄政王把她和邹临渊带回去任由他处置后，可以别发动战争这一事实，丽妃看向邹临渊，岔开了话题。
看着眼前清俊无双，仍显得有些羞赧的年轻人，丽妃温声道：“本宫今日就把公主托付给你了。日后若有机会，兴许会为你们补办一场婚礼。至于邹家……本宫在京城内定会尽力保全。”
即便她不出手，谢衡也会尽力的。
邹临渊郑重点头。
似是觉得气氛太过沉闷，慧阳突然一笑道：“娘，你就不好奇我和他，是怎么一回事吗？还有我行事这么冲动……”
不仅冲动，而且非常不遵循礼法。
简直是史无前例的叛逆公主了。
丽妃怜惜地抚着她的额发：“娘只要你幸福快乐。既然你与他情投意合，日后便好好在一起。这样的冲动，未必是坏事。”
她庆幸慧阳终于遇到了自己的有缘人。
但有些事……
丽妃挥手，先把邹临渊支开了。
“你这第一回，还好吗？”
丽妃问得隐晦，慧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除却哀伤沉默外的另一种情绪：“还好啦……疼也就那么一会儿。而且，他很温柔。”
“那么长时间，你们一直都在……嗯？”
慧阳羞赧地点了点头。
丽妃笑道：“想不到他看起来文弱，待你却极好。”
慧阳哼唧道：“就是咯得我背疼，他竟然没想起来把我抱到床上去。就让我一直靠在门板上。”
“还不是你太心急……”
“明明是他先着急的！”慧阳不满控诉，“让他停还非不听。”
“那你并不满意他？”
“哪有呀！”慧阳又急了，“就是，没经验……”
丽妃这才从袖中掏出了个小册子来，递到她手上：“之前教习嬷嬷教你的那些，其实都太基础……我本打算等及笄礼再把这个给你，谁想到你……算了，你记得放好，必要时候，也可以两人一起看。”
慧阳接过去，小声撒娇一样地问：“母妃，你不觉得母女俩聊这个，还有点，尴尬吗？”
“你害羞了？”丽妃狐疑地看她一眼，点了点她鼻尖，“这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人世间哪个俗子没做过，哪个人不是因父母有此事才出生的？娘只是希望你以后能少受点伤，多得到点快乐。要连这事都不敢提，问题才大呢。”
慧阳抱住她手臂，乖乖点头。
哭过笑过，时辰一到，丽妃只能与她分离。
此后一别，中间会发生多少事，都还未知。
只求还能有再见的机会。
在丽妃悄然离开宋宅时，回望了眼通亮着的院落，视线落在了一扇正映着俏影的窗前。
是宋贞正坐在镜前梳妆打扮。
丽妃无可避免地想到年轻时，自己曾经憧憬过的婚礼。
那时她与慧阳是一般大的年纪。
有自己爱慕的情郎，有为她主持婚事的父母兄长……
可她转眼进了宫，再一转眼，父母兄长皆身故他乡。
帝王妃子，只是个尊贵点儿的妾罢了。
她没有过红罗朱账，也没有过知心相付、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君。
君王宠爱，从来只是施舍。
宋贞不一样，她如今要嫁给一个会一心一意待她的人，一个不顾一切，也要以最高规制娶她的人……
丽妃只希望，慧阳日后也能有场盛大的婚礼。
在那婚礼上，嫁给她爱并爱她终生的男子。
·
宣凝亲自为母亲挽发，看母亲换上那世上绝无仅有的华美嫁衣，饶她转了好几转。
“娘今天真美！”她歪头笑得甜甜的。
不同于一年前的面黄肌瘦，现在的宋贞容色娇美，举止大方。虽然有遮掩不住的岁月痕迹，也只为她增添了几分难得的清隽知性美感。
宋贞在镜中照了又照，笑着小声道：“都老了，哪还有什么美不美的？”
宣凝一边为她盖上盖头，一边捂嘴笑道：“反正在大叔眼里，娘你肯定是最美！”
宋贞端庄地站起身，两手交叠于腹，闻言弯下了修长的脖颈。
两个喜婆又在一旁说了一箩筐的吉祥话，听到远处鸡啼，便扶她起身往外走。
宣凝跟在后面，看远处晨光微熹，照在院中每个喜气洋洋的人脸上，都像一层恰到好处的微芒。
走出宋宅，便见耶律玟一袭红衣似火，身带大花，身子挺拔魁梧，笑容满面。
其后是连绵不绝的车马，红绸遍布，红通通的爆竹炮仗挂满了每一处，只等吉时一到便浩浩荡荡地出发。
耶律玟目光炽热地看着他的新嫁娘被人搀扶站在门槛前。
那一身量身定制的衣裳，将她身姿衬得极好，一双柔荑在满目的红色中更显修长白皙。
宋大哥今日也一身喜气洋洋的，两眼泪汪汪地背起宋贞，一步步缓慢地往马车走去。
“没想到时隔十四年……”宋大哥哽咽着，“不提从前！贞儿，你日后定要好好的，要是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大哥，大哥会为你做主的……”
宋贞眼眶也有些酸酸的，她轻轻点头地同时道：“耶律玟不会让我受委屈的。我总不会瞎了一次眼后，再瞎第二次。大哥放心。你回去，一定要和大嫂好好过日子。”
宋大哥轻缓着吐出了口气，在距离马车只有两三步的时候道：“既然你不在京城了，我们一家也没有必要留在京城。我和你嫂子打算不日便迁回江南去。以后每年我们都会寻个机会去看你。等凝儿出嫁，辰儿娶亲，你也别忘了给我们递帖子啊……”
宋大哥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最后还是耶律清在旁礼貌性地提醒了句，这才把宋贞放下，看着她被搀扶着坐上马车，看着那深红的车帘放下，隐去了他最后一丝视线。
“贞儿，你可别……”
“行了行了！”耶律玟都等不及了，回头对宋大哥爽声道，“大哥既然这么舍不得，不如随我一起去南齐吧。我们南齐不比你们大周差，该有的什么都有。”
宋大哥一个激灵：“呃，倒也不至于……”
万一耶律玟记起先前秦氏得罪他想要报复怎么办？！
虽然舍不得妹子，但耶律玟实在有点恐怖，还是算了吧。
宋贞坐在马车里一时间又是想笑又是想哭。
她矜持着忍住没掀盖头
宣凝则与谢衡携手一起坐上了后头的一辆马车里。宣辰和耶律清同坐一辆。
慧阳如今身体虚弱，和邹临渊单独坐在一个马车。
歌乐吹打声不断，连绵不绝的道喜声贯彻云霄。
接着鞭炮声起，“噼里啪啦”把走街串巷要糖吃的孩子吓得又闹又笑。
千万长里道上都被扫洒得干净，处处挂着红绸，精致的坠红铃铛随风而响。
也不知这么浩大的工程是怎么完成的。
天公也有意作美，昨日还大雨狂作，今日便晴天万里。彩彻区明，惠风和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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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这足令往后往后史书都惊艳的婚礼车队一点点出发，直至热闹又不失规整地从大道上行远，嘉元王才把视线收回。
从皇宫出来后，他就登上城楼，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
云清帝依然执迷不悟。在他眼里，慧阳真的就只是一个比较受喜爱的物品而已。
能换来利益他便宠着，不能了便任她自生自灭。
顶多再为她多留两行泪罢了。
——泪是要流的，人也是要送去的。
那他这所谓最受疼爱的儿子，在他眼
第144章 骗我亲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