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一雅座已经为他们师徒布置妥当。肖信欠身落座,与一旁的顾云舟仅一桌相隔。
顾云舟用余光瞥了他几眼倒也没说什么,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戏,一个只顾饮茶,一个只品这桌上的糯米糕点。楼下,脸上掺着粉墨的伶人们,你方唱罢我登场,台子上的花鼓戏都换了好几个曲目,怎么着也有一个时辰了,这楼上二人的对话却寥寥。
肖信自己坐在椅子上闷头看戏,也不觉这尴尬。今个儿楼里太闹腾了,有人千里来会只为美人一曲,交谈逗乐的声此起彼伏。
终于!花鼓戏班子下台,一曲【六月雪】末了,曲终台上人离去。就算演的是一出凄凉戏,台下众人仍旧欢呼声一片。谁不心知肚明,最后一台戏结束就是——艺妓花魁,苏意登场了。
喧闹的人群终于安静了下来,像是为了目睹一场盛况开幕,雷鸣前总是万籁俱寂。
就在大家要欢欢喜喜迎接“花魁”的到来时,不料!楼内所有的烛火,灯笼里的光,竟在一刻之间全部熄灭了。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短暂地安静了片刻后,开始有些不安的躁动,切切私语的声音连片而起。
肖信从小就怕黑,就连睡觉都是要燃上一台火烛。可如今.....北望楼里四面窗轩紧闭,楼中别说连月色了,连缕风都没有。这人...一旦处在黑暗中,不安之感就会扑身而来。肖信全身紧绷着坐在木椅上,已经很努力让自己的心冷静下来,可还是依旧不可控制地恐惧到发抖。
“顾,顾云舟.....我。”
害怕两个字无论如何都没法从肖信口中说出来。一个十七岁的铮铮男儿竟然怕黑,说出来都被天下人笑话。肖信的牙齿被咬的咯吱直响,彼时剑也不在身边,连唯一的依靠也没了。
大约半刻钟后,楼内的烛火才又燃起,重见光明的那一刻像是给了将要在岸边溺死的鱼新潮。
肖信没敢去看一旁坐着的顾云舟,独自怯怯地松开攥紧的掌心,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已浑身冷汗,手掌也被湿透了。
楼下戏台子周围的人一片哀怨咒骂声,方才那阵不知何处而起的‘妖风着实把大家吓了一跳。甚至有几个贵客砸了琉璃茶盏,起身愤然离席而去了。
大家迟迟不见“头牌艺妓”现身,刚刚又出了乱子,场面一度失控。幸好,有一个年长的掌柜急匆匆地奔上台,有理有势地用几句话先镇住了全场,紧接着又赔礼称道:“苏意姑娘早在屏风后准备好了!在下先给大家赔个不是。今日来者便是客,未曾想到能让诸位受惊,鄙人在此代替楼主,给诸位作揖赔礼礼。”语罢,那人身子几乎要弓到地上,给台下,楼上的所有人行了一个大礼。
躁动声逐渐消失殆尽,他们今日不是来闹事儿的,是来看美人儿的。
所以等真正的好戏登场!红帘巨绸从天而降的那一刹那,众人立刻把刚刚发生的乱子统统抛之脑后,又一窝蜂地叫嚷起来,挥舞着衣袖,准备迎接宣州第一佳人的降临。
一阵婉转悠扬的琵琶从天而落,仿若天外之音,涓涓如流水般动听。四条红色绸缎在房檐上高高悬挂,一位身材婀娜身轻若燕的女子,蒙着一层面纱,左臂怀抱琵琶脚点着帘幕,飞身而下,落在戏台中央。
瞬间,楼中惊呼声一片!站在方台栏杆外的男子们,由于连那台上红衣女子的身姿都看不到,忙不迭地朝前挤,惹得周遭的人不愉悦,还无端闹了一些口角是非。
任他们这些凡夫如何折腾,台上的女子俱充耳不闻,稳稳地坐在了圆凳上,怀抱着琵琶,眼中含着万种秋波,可身子却岿然不动。下面站着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好似那女子自有魔力将众人的目光全引去。
肖信也不意外,他虽不知这人有何来历,但是观其动作便觉气质脱俗,真真与普天之下艺妓有所不同。
‘今日若真有男子能与她幽会,也算是幸事了吧。心里想着,肖信一挑眉,无关风月地撇撇嘴,尝了一口手边茶。
*
编钟轻奏,管弦伴和。紧接着,冷冷淙淙的琵琶声才真正勾了起来。这一弦起,瞬间让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天下音乐,琴管的演奏不在于曲目本身,而在于演奏人的一个“情”字如和应运其中。
编钟渐歇,其余伴奏琵琶的芦管也黯淡下来,众客更是如静止了般痴痴地立在了原地,一动都不能动。
天地之间....好似只剩下了那一红衣女子,还有她手中的琵琶。冷冷淙淙的弦音逐渐转急,嘈嘈切切,如同魔音一般,唤你入迷局。
这时,肖信眼前忽浮现出了一艘小船在夜间掣行于江的画面。轻舟疾驰,江面之上溅起了层层浪花。弹指一挥,琵琶的声音逐渐厚重起来,其声音宛若千年古琴,每一根弦拨弄出
都极其沉重。
这一刻,肖信眼里看到江的两岸逐渐浮现出几重山峦,云隐其后,月初东山,可这月夜舴艋舟的美丽景色没有维系多久。
只听!“啪!”的一声,琵琶六弦惊起暴肆地浪涛,在江浪之上,骤然形成一个猛浪之柱,排山倒海地砸到肖信眼前。
那画面惊骇真实地异常,肖信猛的两眼一闭,身子不自觉地往椅背上靠,手也下意识地挡在了自己身前......过了片刻,四周安静下来了,琵琶声音也如潮退般收了回去。
看客们还痴痴地一动不动地站在台下,周遭静得掉根针都
第七章 美人画卷[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