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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回家养病103[1/2页]

随缘的心变(完本) 程宇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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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室有人已经入睡了,何冰才回来。回来后,有些醉意的跟他聊天;“我觉得我越来越喜欢琳娜,无法自拔了?”
      “呵呵!你怎么确定自己就是喜欢她呢”程宇峰。
      “可是我真的是很喜欢很喜欢,甚至回来这一路上,脑海里全是她的画面?”
      “也许你对她真动了真情?”程宇峰。
      “是!这是我遇见的女孩最有感觉,也是我心跳最没规律的一次,也许这种没规律的心跳将是我最后一次。”何冰一脸认真地说。
      程宇峰理解何冰心情,毕竟曾经他也是这么走过来的。“那就不要放弃,努力把握,将爱情进行到底!”
      “哥们几个,就数你最懂女孩子心思?帮帮兄弟吧?”何冰。
      程宇峰看了看何冰,便答应了,“好吧!”
      寝室其余的人睡觉的睡觉,听歌的听歌,看书的看书,写作的写作,玩手机的玩手机。
      “我对感情分析分初级、中级、高级、终极策略!”程宇峰。
      何冰迫不及待的说;“哦!先讲讲爱情策略的初级吧?”
      “1、同任何交际方式一样,了解女生,是交往中重要的环节,如果不了解对方而一开始就疯狂追求的多半是徒劳而归。2、你听完1,问题出现了,很多人会问;“怎么才能了解女生啊?”任何事情都有共性和个性,女生的共性是喜欢被宠爱,过于感性,很容易感动。3、幽默感是交往女生的必备良药。4、女生有天生的罗曼蒂克情结,这也是韩剧受女生欢迎的主要原因。”程宇峰。
      何冰听的全神贯注,像玩网游上了瘾的孩子。“别停下,接着讲中级爱情策略?”
      “1、基本上了解了女生之后,就应该对症下药。学会满足她们的虚荣心,宠她们,感动她们,给她们浪漫!不知道怎么做吗?简单举个例子;找个机会跟女生单独聊天,假装不经意的问一句:“你男朋友好吗?”她回答;“我还没男朋友呢?”那就得厚着脸皮说;“我不相信像你这么漂亮的女生会没男朋友?”一来夸女生,满足她的虚荣心。二来让女生意识到有找个男朋友的必要了。2、至于怎么宠女生,随机应变。但注意细节,几个重要的节日不能忘。3、给女生浪漫的感觉,让女生感动基本是相通的。方法太多了:买红蜡烛,大约5厘米长的,在见面的地方摆成一颗大大的心.如果条件允许再加上荧光棒拼成的iloveu。如果觉得气氛还不够,再捧上一束玫瑰花吧。”程宇峰。
      程宇峰像个老师,何冰倒像是个学生。何冰做学生绝对够资格,因为他总会有问不完的问题。“赶紧讲讲高级策略吧?”
      “1、有了以上基础了,你可以很轻松的赢得女生的芳心。是不是想更进一步发展你们的关系呢?那么先弄懂欲擒故纵的道理。2、所谓欲擒故纵,其实就是心理战术。你想,女生养一条小狗弄丢了,她会哭上半天。更何况是一个能满足她虚荣心,宠她,给她浪漫,让她感动的人呢?3、怎么才能达到最高理想呢?让女生放下心理防备吧?在夜深的时候心理防线最低,这下你了解最佳时机了。女生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下,也不自觉的放送心理防线.选择一个比较狭小的空间吧,让你们距离的拉近‘纯属偶然!在夜深的时候,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下,在一个比较狭小的空间,在女生被感动的一塌糊涂的时候,很容易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当她清醒时,生米已成熟饭了。”程宇峰。
      何冰领悟了程宇峰的初、中、高级爱情策略。何冰很想知道终极爱情策略,但他没有直接问。但程宇峰已经看出他想知道终极策略的想法。
      因为何冰没想离开他床的意思。程宇峰喝了一口水,将要把他打发走,这时何冰终于耐不住性子了,“那个终极策略还没讲呢?”
      夜深人静了,两人才悄然说了晚安。窗外的月光把黑夜笼罩在了朦胧的银色世界里,一切事物显然都很平静,就连无常的风也藏在了没人知道的角落里。
      也许是程宇峰的爱情策略起到了一定作用。何冰和琳娜在炫舞游戏里的舞者,可以同时炫出火花,可以彼此相互拥抱,亲吻,甚至上演了戴结婚钻戒的那场面。那场景,即便是虚拟的,但也十分感人。他们游戏里的默契,演变到了生活里合拍的默契,彻底打破了现实里魔咒,让他们的恋情像急速的闪电一样,在任何人还不知道情况下,已经走进了热恋当中。
      何冰穿着很正式,外面黑色外套,里面是t恤,腿上穿着一条韩版的裤子,搭配很完美。琳娜看见何冰的这身衣着,觉得眼前的男生更是她所喜欢的外表帅。琳娜有一丝砰然心动。
      何冰和琳娜约会的地点一般选择户外。天气依然是那样的好,大片大片的阳光沐浴着山山水水。何冰坐在草地上温习功课,琳娜在一边自娱自乐的玩着手中的口风琴。他温习功课样子像塑雕一动不动,相反她却像是个调皮的孩子闲不住。她伸手蒙住了他的眼睛,他什么也看不见了,也只能听见从他身后传出的嘻嘻声。他转过身,想把她抱在怀里,可是古怪调皮的她已经跑远。他起身一边追赶,一边嘴里嚷嚷着,“琳娜,你跑不了?”
      琳娜在前面一边奔跑,一边开心的笑着回头说;“你追不上我,哈哈!”
      琳娜跑着跑着不小心跌在了草地上,但全身没擦破任何地方。她起身正准备打身上的尘土,这时何冰已经站在她身边,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很心疼的将她紧紧抱住。她温柔的挣扎,像个顽皮的孩子。两人矗立着,相互拥抱着,他亲吻了她额头,这时她似乎闭上了眼睛,平静了下来。在阳光下她被他的温存陶醉了。一切都是何冰之前所安排好的,手机里响起音乐,美妙的旋律。当琳娜回头,看见一块空旷的草地,用木柴条摆成一个大大的心型,点燃了上面汽油混合煤油,火焰形成了漂亮火红心型,看见这一切,她双手捂住嘴,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
      何冰握住琳娜的手,注视着她红了的眼睛;“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如果真的是,我愿用一万次去换与你相遇,并和你一起一辈子?”
      琳娜笑了,睫毛上还泛起晶莹的泪光。
      “假如可以的话,我愿意花去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陪着你。”真诚的告白,连他自己也在告白中,也无法控制的流出了那一滴滴眼泪。
      琳娜终于点头了。
      “好想从现在开始抱着你,紧紧的抱着你,一直走到上帝面前.……”何冰将她再次紧紧搂在了怀里。
      琳娜在何冰的怀里自然的流露出笑容,也许他们的爱情像晴天里的阳光,温馨着周围的一切。
      “看着微笑的你,突然发现,我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何冰笑了,笑的自然流露幸福,“记住你看到的,就是最真的我!一种永无止尽的感动!感动这世界有你与我这最美的存在!”
      “你会离我远吗?”琳娜。
      “一点也不,藏在我的心里呢!”何冰像个掠夺者一样吻住了她的唇,她也试着回应。两个人在阳光下的亲吻,比电影里出现的画面还温馨,幸福。
      即甜蜜又温馨的爱情像突如其来的暴风一样卷袭了他们。琳娜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感动。琳娜很享受何冰带给她的这种感觉,但至始至终还不敢确定这就是她想要的爱情。
      日出,一天的来临。
      周日,学院全放假,就连门口站岗的门卫都和对象约会去了。
      无尽的寂寞像精灵包围着程宇峰,叫他像透不过气,便跑到教学楼的天台上呼吸新鲜空气。不过在天台眺望下面,正能包揽一切事物。尽收眼底,一些人坐在草坪中央的石凳上闲聊,一些人正在草坪左侧的篮球场上打球。
      看见别人打篮球,程宇峰显然更抑郁。由于自身问题,他做不了狂奔户外打球,所以爱上了听音乐,写作。其实他想梦想中放飞自己。
      对于程宇峰听音乐,看看电影,写写小说以习惯成自然了,所以他感觉这份享受胜过了所有的事物,比做任何事物都要快乐。一旦遇到伤感情歌,他听到,会情绪波动,也会悲伤。其实他会因听一首歌,而悲伤的掉眼泪。也许他那种悲伤,只有他最能体会。
      其实对于程宇峰这样的人群,安静是他们强迫习惯的。感伤也是他们忧郁之后,养成的习惯。只要遇到感触的事物,他们都会不用假装表演,就能做出淋淋尽致的悲伤情绪。
      耿东亮的脑袋里头“轰”地就是一响。
      耿东亮想跑。然而,他找不到门。四周没有墙,也没有门,只有虚妄的色彩与空间,四处都是。
      耿东亮魂飞魄散,他的目光里贮满了非人的内容。他失声高喊:
      “酒鬼!酒鬼!酒鬼!”
      酒鬼就在这个致命的时刻冲了进来。他一冲进来就搂住了耿东亮。耿东亮蜷曲在酒鬼裸着的怀里。拖了哭腔说:“我怕……”
      酒鬼扶着耿东亮走到了门口,他挪出一只手,关掉灯。宇宙死了,整个世界一片漆黑。耿东亮说:“别放开我……”
      酒鬼埋下头拥住了耿东亮,轻声说:“不离开你。”耿东亮在他的怀里急促地呼吸。酒鬼张开了指头,他全身心地安慰他,却又有些无从下手。酒鬼吻住了他的耳廓,在耿东亮的耳边再三再四地呢喃:“不离开你。”他的嘴唇在滑动,吻他的眉骨,他的肋。他的唇最终找到了耿东亮的嘴唇,耿东亮的嘴唇一片冰凉。他贴住了他。他的嘴唇紧紧贴住了他的嘴唇。
      耿东亮就是在这个时候挣扎的。他的挣扎从开始就露出了凶猛和蛮横的性质。他的力气比酒鬼大。他挣脱了他的拥抱,一把就把酒鬼推翻了。酒鬼在一连串的咣当声中安静了。他一定和一大堆杂物倒在了一起。耿东亮傻站在黑暗中,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过了一会儿,耿东亮听到了酒鬼起来的声音。酒鬼说:“我们回家。”酒鬼这么说着话一个人却往客厅去了。他打开了客厅的门,回过头,对耿东亮说:“我们回家。”酒鬼的眉骨处被撞开了一道半根香烟那么长的血口子,血正往外涌,把酒鬼的半张脸染得通红。酒鬼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流血了,或者说,知道,却并不在意,他甚至不肯用手指头去擦一下,摸一下。他望着耿东亮,耿东亮早已惊呆了,怔在那儿。酒鬼用手摸着自己的伤口、自己的血,他的脸庞和手指一起变得鲜红。酒鬼笑起来,狰狞极了。酒鬼平静地说:“我就知道要还你一条伤口、一次血。”酒鬼说完这句话就往前走了一步,说,“你怎么了?”说完这句话,酒鬼又往前冲了过来。
      耿东亮神经质地伸出了双手,大叫道:“别过来,你别过来!”
      我决定替米米出席演唱会前的记者招待会。
      这是我最后的一招,我相信一定可以把夏米米给逼出来。她的性格,我还算是了如指掌。不过在米米出现以前,我先见到了传说中的许弋。
      看到许弋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应该是米米喜欢的那种男生。米米为他做出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理解。
      那天,在后台的化妆间,许弋冲进来,强吻了我,我咬了他的舌头。看起来我们算是打了平手,但事实上应该还算是我赢,因为我弄明白了米米这些天和他在一起,但后来他被米米甩掉了。这样一来,我基本上可以对米米的安全完全地放心了。
      我估计他和米米认得的时间并不长,因为他对我丝毫没有产生怀疑。但爱情这回事肯定不是以时间来计量的,我敢肯定的是,这个如同从漫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他注定了是米米的劫数。我倒真的希望米米能和他之间有故事,爱情是有着翻天覆地的本领的,我自私地想,如果爱情可以让米米放弃一些虚无的东西,拥有真实的痛和真实的悔,也好。
      唯一遗憾的是,这个男生和蒋雅希有关。
      第四部分:第26节:遇到心爱的男孩
      但我相信米米自有她的办法,那个姓蒋的,不是她的对手。
      如我所料,演唱会开始的前十分钟,夏米米真的出现了。
      “我现在就想杀了你。”我说。
      “姐。”米米扑上来,“别生气,等我唱完这场你再杀也不迟,哦文姐,我的裙子呢,还有我那双白色的凉鞋……”
      “文姐。”我打断米米的话,“你先出去,我要和米米谈谈。”
      “没时间了。”文姐说,“你们姐妹俩晚上再谈可好?”
      米米不肯表态。
      我问她:“谈谈许弋你也不愿意吗?”
      米米惊慌失措地说:“你看到他了吗,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看着文姐,米米把文姐往外推:“你出去你出去,我只需要两分钟,保证不误事。”
      文姐出去了,米米把门关上,冲到我面前来:“姐。你怎么会认得许弋的,你告诉我,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叫我姐了。”我说。
      “姐。”她说,“哪能呢,求你告诉我。”
      “他把我当成了你,我答应他三天内见他。”
      “姐……”她欲言又止。
      文姐已经推门进来,她着急地说:“快些,演出已经开始了,化妆师等在外面。”
      “快你个头!”米米很凶地吼她。
      我问文姐:“我该怎么离开?”
      “海生在外面等你,你先把妆擦掉,衣服换回来,我马上带你出去。”
      “好。”我说。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米米追上来,她从后面抱住我:“姐,你别生我的气,我其实早就不生你的气了。”
      我回转身抱住她,在她耳边说:“记得,我等你回家。”
      她拼命地点头。
      那天晚上,赵海生一直陪着我。他给我看一幢房子的照片,那幢房子是在海边,如童话中的城堡,美仑美奂。
      赵海生对我说:“这是我朋友在大连开发的房子,等我的资金周转过来,我马上买一幢送给你。”
      我冲他微笑,说:“我还是怀念我们家以前海边那座小房子。”
      他有些入神地看着我说:“吉吉,你笑起来真好看。回头还是弄成卷发吧,我喜欢你卷发的样子。”
      “海生,”我问他,“你爱我吗?”
      “当然。”他说。
      我多么羡慕他,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我也可以像他这样不露痕迹地撒谎。在爱情消失的时候还能够做到镇镇定定的若无其事。
      “过来。”他说。
      “噢。”我走过去,坐到他的身边,他伸出手抱住了我。
      我仰起脸,吻了吻他的脸颊。我很少这么主动,他反倒有些窘迫。
      那晚,米米习惯性地抱着我入眠,我习惯性地失眠。我知道第二天米米醒来,会忘掉一切的烦恼,生龙活虎地继续奋斗。也许这就是我和米米最大的不同。所以,她注定要比我幸福。
      米米在梦里喊我:“姐……”
      我轻轻拍拍她的脸,她微笑,继续沉入好梦。
      她已经长大,选择自己的生活,遇到心爱的男孩,她不再需要我。我的心里有一种悲凉,但悲凉很快又被释然代替。或许这就是命运,一切的过程都早已有了安排,我能做的,就是:让自己暂时消失。
      9
      知道米米出事,是在米米出事两个月以后。
      这之前,我一直呆在江西农村的一个小镇。我这样做并不是想要惩罚谁。我对未来也没有过多的思考和精心的安排。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沉淀自己。所以,我关掉了手机,远离了网络。我甚至连报纸都不看。深夜的时候,我抽烟,有时看流星滑过,想念远在北京的米米和赵海生。除了他们,我生命中也没什么别的人可以想念,唯一感到庆幸的是,没有我,他们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九月的江西,秋高气爽。有人上来兜售当天的晚报,五毛钱一张,我买了一张,想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招聘信息。
      娱乐版通篇报道:别走,米米:
      两个月前,夏米米拍广告时从高台摔下,生死未卜.成为植物人。牵动万千歌迷的心。昨夜,夏米米哮喘病复发,陷入重度晕迷状态。医院再度下达病危通知,无数歌迷在医院门口长时间守候,不愿离去,并拉出:‘米米你别走,我们爱你的动人横幅,呼唤偶像醒来……
      我捏着报纸,浑身发抖。
      世界变得一片惨白,天就在那一刻塌了。
      我跑到大路上,拦下一辆出租车去了南昌机场,司机跟我要四百,我说好。那时他要四千,我口袋里有,也会给他。到了机场,我用我身上最后的钱买了一张机票,给赵海生打了个电话,坐上了当天最后一班飞往北京的航班。
      赵海生和文姐在机场等我,他们直接把我带到了医院。
      医院大门依然有歌迷在守候。我们通过特殊的通道进去,上了五楼,长长的走廊,仿佛怎么也走不完。我的双脚一点力气也没有,心跳得飞快。赵海生搂着我的肩,紧紧的,我想起十七岁那年的夏天,他的手也曾经这样放在我的肩头。他是这样邪门地见证着我人生的每一场生离死别。我推开他,朝前奔跑,却在病房前怯懦地停下了我的脚步,文姐追上来,替我推开病房的门,黄昏的阳光是金色的,从窗口投进来,给所有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我看到护士用白色的被单盖住了米米的脸。
      第四部分:第27节:心如刀绞
      “不!”我失声尖叫。然后,我彻底地晕了过去。
      之后的很多天,我才知道,米米是在我离开北京的当天晚上出事的,她去拍一个广告,搭建的高台忽然离奇倒塌,她脑袋着地,当场昏迷不醒。但是,她一直没死掉,在医院里撑了两个月,才离开这个人世。
      我想念米米,心如刀绞。
      第二天,赵海生带着我成功地躲过了所有的媒体,回到了老家。我把米米葬在了父亲的旁边,希望他们可以在九泉之下互相照顾。
      海还是那片海,一百年一千年,潮涨潮落,从不改变。所不同的是,我身边的亲人一个一个地消失不见,永远都不再回来。刹那繁华都是假相,如果没有贪恋,也许我们可以活得更好。只可惜年轻的我和米米不懂得这一点,所以才会得如此下场。
      我对生已经毫无眷恋,那晚我自杀,我用的是刀片,割向我的手腕,疼痛提醒我死去的过程。我看到血一点一点地从我的身体流出,没有任何恐惧。我用最后的力气走向大海深处,等待海浪卷走我的身体,夏吉吉三个字从此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醒来的时候,四周是白色的。
      我以为我到了天堂,且好像听到米米在歌唱。我兴奋地转过头,却看到赵海生。他伸出手握住我的,对我说:“等你好起来,我要好好揍你一顿。”
      我看到我手腕上白色的纱布,碍眼的,丑陋的,纠缠在那里,明白自己是没死。
      “你最好把我揍死。”我扭过头去说,“不然,我还是会想别的办法。”
      “吉吉。”赵海生说,“你想知道妈是怎么死的吗?”
      我瞪大了眼睛。
      “听我跟你说个故事。”赵海生说,“这个故事有点长,你要有点耐心听。很多年前,在澳州,有个中国的留学生,他很穷,每天要打两份工来维持自己的生活和学业。有一天晚上,已经很晚了,天上下着很大的雨,留学生从打工的地方出来,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车撞了。撞他的车子很快就开走了,后面的车上下来一个穿蓝色旗袍的中国女人,把他送进了医院。那个中国女人不仅救了留学生的命,还替他付了所有的医药费。后来,他们成了朋友,她常常跟留学生讲起她留在中国的两个女儿,说她们长得漂亮极了,也像极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一对双胞胎。有时候,她也会讲起他在中国的的前夫,说他前夫的画画得好极了,只是时运不好,所以当不了画家。她还说,她嫁给一个老头来到澳洲,只是权宜之计,最多五年,她肯定带着钱回去,帮前夫实现梦想,让两个女儿快乐长大。她的故事打动了留学生,留学生出院以后,常常去找那个女人聊天,虽然女人比她大十岁,但他却感觉到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爱上了她的沉静,美好,善良,温柔。有时候,他坐在她家里听她弹琴,能听上一整天,也不觉得厌倦。虽然留学生和女人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但是还是被他的先生认为绝不能容忍,老头子有一天喝醉酒,拿出了他家里的猎枪,对着留学生扣动了手里的扳机,女人冲过来,挡住了那颗子弹……”
      我颤声问他:“你的故事里,说的都是谁?”
      赵海生说:“那个女人,就是半夏,你的母亲,而那个留学生,就是我。”
      我大惊:“这么说来,你压根就不是我父亲的学生?”
      “当然不是。”赵海生说,“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爱上你的原因,你跟你的母亲实在是太像了,特别是那双眼睛,简直就是一个人。你穿上那件蓝色旗袍的时候,我简直就要疯了,恨不得告诉你一切。这也是我为什么要纵容米米的原因,我对自己发过誓,一定要让她的家人幸福,倾尽我所有,也要让你们幸福。回国的前三年,我一直在创业,有了钱,我才有勇气去找你们。现在,米米走了,我心里,比你还要难过,吉吉,如果你还不珍惜你的生命,你让我怎么跟你九泉之下的母亲交待呢?你又让我怎么办才好呢?”
      “这么说,你爱的一直是我的母亲?”
      “不。”赵海生说,“吉吉,我现在爱的是你。逝者已去,唯有生者可以鲜活地谈情说爱。我是一个生活在现实里的人,懂得对自己的感情负责任。你明白吗?”
      我的眼泪流下来。
      “答应我,好好活下去。”赵海生用温热的掌心紧握我的,“我跟她的手续已经办妥,嫁给我,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好吗?”
      我听到海浪的呼吸,在城市的最中央。风呼啸而过,夹带着微尘,泥土,飞絮和所有不堪重负的往事,纷纷扬扬,一去不返。
      而夏天,是真真正正地过去了。
      “你害怕了。”酒鬼冷笑着说。
      “我不是。”耿东亮说。
      “你是害怕了。”酒鬼说,“面对自己,没有余地,自己被自己全面包围,每一个人都难以面对——可是你必须面对。歌手惟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这个,向内,找出自己的全部纵深。纵深即真实的程度。你的老师不是我,只能是这间黑房子。它是一只瞳孔,你必须和它正视,十分渺小地呆在这只瞳孔的深处。”
      酒鬼回到客厅,他关掉了空调,站在了耿东亮的对面,耿东亮一眼就注意到了他左腿内侧的那条巨大疤痕,从大腿的内侧一直延伸到小腿肚,足足有八十厘米那么长。缝补的针线痕迹对称地分布在伤口的两边,像一只巨大的蜈蚣,卧在那儿,吸附在那儿。
      这只巨大的蜈蚣实在是触目惊心。
      酒鬼又开始喝酒了,他就那么站着,喝酒,喘气,让自己出汗。
      “多好的歌,”酒鬼仰着头这么自语说,“只有辽阔才能生产出这样的歌——它写了什么?”
      “爱情。”
      “爱情?
      “你说它写了什么?”
      “当然是命运。也可以说是处境——人总是生活在自己的距离之外,离自己三百六十里。人的意义就像光,是通过距离来实现的。没有距离光就会死亡。没有距离人也就会死亡,这句话也可以这样说,人在他不是自己的时候才是自己。人只是他面对自己时的纵度。”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酒鬼把电视机上的地球仪搬到茶几上来。地球仪很小,只有一只脑袋那么大,布满了尘埃。酒鬼突然拨动了地球仪,地球仪突然飞快地旋转起来,尘土纷扬起来,纷扬在它的四周。整个地球就笼罩在一片尘土之中了。酒鬼用巴掌将地球摁住,拨到青藏高原那一块,指着它说:“世界上最好的歌都在这儿。拥挤与瞬间万变是产生不了好歌的。《阿拉木罕》所写的不是爱,是歌声所预言的现代人。现代人的现代性。我们喝一杯。”
      酒鬼叹了一口气,文不对题地说:“要下雨了。”
      “你说什么?”
      “要下雨了。”酒鬼说,“我的左腿酸疼得真厉害。”
      这是一个纷乱的夜。酒鬼喝多了,他出足了汗,冲了一个热水澡,与他左腿上的那只巨大的蜈蚣一同睡去了。耿东亮关上灯,躺在沙发上,躺在漆黑的夜色里,想起了下午的事。红枣,耿东亮,耿东亮,红枣。还有舒展。“爱情。”“金童玉女”……耿东亮枕着自己的胳膊,胸中堆满了怅然,却理不出头绪。和他一起不能入睡的也许还有河蚌与乌龟,它们在叹息,发出古怪的气味。
      做自己、保留自己、追逐自己、拒绝自己,在最日常的生活之中,这依旧是一个最困难的问题。
      你无从抗争。你向“另一个”自己而去,顺理成章,你惟一做不了的只是自己的“主”。
      耿东亮,你是红枣。你有了“爱情”。你和舒展是“金童玉女”的美好范本。
      耿东亮不能入眠。他走下沙发,点上蜡烛,悄悄走向了酒柜。酒鬼的杯子空在那儿。耿东亮挑出一瓶白酒,倒了半杯。他一口就把这杯酒灌下去了,酒很烈,像液体的火焰,沿着他的嗓子一直燃烧到胃部。烈酒进了肚子就变成一只最柔软的手了,五只指头一起安慰他,令人伤感,令人激动。耿东亮流出了眼泪。这是红枣的泪水,不是耿东亮的。在这个被烛光照亮的深夜,他只是在“表演”耿东亮,他只是在追忆或缅怀着耿东亮。耿东亮端着酒,面对着蜡烛无限孤寂地凭吊起耿东亮。
      耿东亮自语说:“我是红枣。”
      耿东亮走向了客厅的对面。耿东亮在这个无声的夜里再也不该到客厅的对面去的。他站在镜子屋的门口,打开灯,推开了门。他走了进去,关上门,小心翼翼地站到了宇宙的正中央。宇宙一片通明,到处站满了耿东亮,而有空间的地方就有红枣。耿东亮愣在那儿,四处看。四周与头顶脚下全是耿东亮。他们埋藏在某个角落,一起审视自己。几十个上百个耿东亮从不同的方位全神贯注地审视自己,他们神情严峻,忧心忡忡。这样的众目睽睽使耿东亮加深了他的孤寂,这种孤寂是以一种万众瞩目的形式出现的。像自己给自己设置的法庭,像自己公审自己,像自己公判自己。为了暖和气氛,耿东亮决定笑。这一笑要了耿东亮的命,镜子里的人一同笑起来了。耿东亮愣了一下,就止住了。而所有的笑也一同止住了,全停在脸上,像一个狰狞的鬼脸。骤然而生,骤然而止。耿东亮便不敢看自己了。他侧过了脸去。然而,无论他的目光逃往何处,自己的眼睛一定在另一个地方等待他,准确无误地迷住自己的目光。
      耿东亮的目光无一例外地总能看见自己的眼睛。像做贼,像一次追捕,像一次谋杀。耿东亮的身上一阵发抖,他仰起了头。耿东亮仰起头之后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倒悬在空中,仿佛宇宙里的某一个自由落体,垂直而又迅速地向自己的头顶俯冲而来。耿东亮慌忙低下了脑袋,而脚下有另一个自己,脚掌和自己的脚掌贴在一起,头却是朝下的,正向地下的某一空洞坠落而去。耿东亮顿时就感觉到自己悬浮起来了,没有一个地方能落得到实处。无处躲藏,而又无处不在。耿东亮已经吃不准到底哪一个自己是真实的自己了,许许多多的自己排成了长廊,向六个不同的方向辐射,呼啸而去。
      “今天就到这儿吧。”耿东亮说。
      “慢慢来,”舒展说,“练多了就会条件反射的。”
      李建国没有勉强,他再一次走上去,拥住了耿东亮和舒展,一只胳膊挽了一个,这样的时刻李建国总经理显示出了一个优秀教师的看家本领,循循善诱,兼而诲人不倦。
      “他只是内向,有点放不开,习惯了就会好的。”李总这么对舒展解释,好像耿东亮对不起她了。
      “很简单的一件事,”李建国说,“我们只当做一种假设,而假设在某种程度上才是最真实的,我要求你们成为情侣,正爱得死去活来。一个是白马王子,一个是白雪公主。让所有的人一见到你们都觉得自己白年轻了、白活了。”李建国用双臂把他们推到一起,很开心地说,“这不难,拥抱一下。”耿东亮和舒展就拥抱了那么一下,很别扭,像日本相扑,头靠得很近,而屁股却撅得很远。“我要的就是那个意思,情侣,爱情,本来也就是那么一个意思。”
      舒展冲了李总很好看地微笑,舒展说:“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她微笑得越是好看耿东亮心里头就越不舒服。耿东亮连平常心都没有了,只想离开她。离得越远越好。
      酒鬼在这个晚上似乎喝多了,一见到耿东亮他脸上的兴高采烈就显得没有来由,酒鬼大声说:“我带你到一个地方走走,一个有意思的地方。”耿东亮不想动,每一次从公司回来他都带着一身的疲惫,没有例外。他说:“以后吧,我一点兴致也没有。”酒鬼放下酒杯,走上来就拉耿东亮的手,耿东亮全身都是汗津津的,正想坐在空调的下面贪一些凉,酒鬼却把他拽起来了。酒鬼的脸上有一种被夸张了的神秘,他用一只食指封住自己的嘴唇,说:“用不了走很远,神奇的地方从来就不在远处。”
      客厅里的对门有另一扇门,有门就会有另一个空间。耿东亮差不多没有注意过这扇门,依照生活常识,这里或许是一间储藏室,或者是一间书房,酒鬼拉住耿东亮,随手取过一只麦克风,蹑手蹑脚地朝那扇门走了过去。他打开了那扇门,屋子里很黑,像时间的一个黑洞,一掉进去似乎就再也出不来了。耿东亮有些害怕,看了黑洞洞的屋子一眼,又看了酒鬼一眼,一股更阴冷的气息进一步在这间屋子里弥漫开来了。酒鬼并不理会耿东亮,自语说:“我喜欢有意思的空间形式,我喜欢出其不意的空间形式。这儿是我的天堂!”酒鬼说完这段话就摁下了墙上的隐形开关,黑洞洞的房门口骤然间灯火通明,称得上流光溢彩,然而,没有空间形式。耿东亮跟在酒鬼的身后小心地走进去,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明白了这个空间的所有秘密,这间屋子所有的六个几何平面全部贴上了镜子,上下左右前后,全是镜子。
      镜子的包容性使墙面与墙面失去了阻隔,成了无边的纵深。灯光与灯光交相辉映,镜子与镜子使灯光只剩下抽象的亮,而空间彻底失去了几何形式,如宇宙一样,只有延伸。宇宙里空无一物,只是在某一个角落有一扇门。
      酒鬼与耿东亮就站在门前,耿东亮不敢动。这一脚迈出去他一定会坠入到浩瀚的宇宙空间里去,他会失去体重,像粉尘或细羽那样四处纷飞。
      “还是有钱好,”耿东亮一定下神来就对自己这么说,“有了钱宇宙就会跑到自己的房间里来,在自己的房间里无中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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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回家养病103[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