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电话不停重播,那头电话里不停重复“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夜拉开了大幕,城市里的星空不见了,落寂的哀愁像涌现的云在波涛汹涌,那反复的想念在晚上没有开灯的宿舍里彷徨,那可爱的笑容好像是被遗弃在了那次相遇的路途中,这些日子,她反复的找回没有他日子里的快乐,反复寻找也找不回。几乎,每天都在想念他的笑容和火车离开的瞬间。
“遇见你是我这辈子的骄傲,如果有一天能娶你做老婆,将是我程宇峰一辈子的荣耀!”夏雨寒把这句话刻画在了心里,时常想念他时都会无法呼吸,因为她的想念过于了感伤,所以想念也是一种痛苦。
恋人两地分隔是一种思念加煎熬的承载,不仅仅是每天的嘘寒问暖而是一种精神的依赖。
再坚持也会叫相爱的人泪流满面,她手中的面纸早已渗透,她完全没有他的消息。
音信全无,让在就读的夏雨寒失去了快乐和动力。
她如何拨电话也是无法拨通,这些天,每个晚上她都在失眠。她翻来覆去,脑海里浮现出的,全是他那渐行渐远的身影。
狂风大作,夏雨寒打了一个好大的喷嚏,好像惊动了天穹,窗外哗哗的雨打在了窗户和阳台上。
夏雨寒钻进了被窝,抱着洋娃娃在担忧中慢慢睡熟。
凌晨3点,下了火车。
旅店是老式筒子楼,三层,木板结构。这是程宇峰第一次看见这么独特,古稀风格的建筑物。他便投奔了这家简式而又实惠的旅店。
程宇峰肩上挎着吉他,拖着笨重行李箱,像是个青春叛逆期离家出走的孩子。披头散发的旅店女老板穿着睡衣,像没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欠;“都几点了,住店啊?”
“嗯!”他点点头!
“多大了?”店老板。
“24!”程宇峰。
店老板像是个查户口的,不停的盘问,此时程宇峰有些不耐烦了,心情很差,他将要转身离开,店老板拽了一把他的衣服说;“小伙子,别走啊?”
“我不想住了?”程宇峰白了一眼店老板!
“别啊,这环境好,房间也便宜,才30元!”
程宇峰犹虑了一下,“好吧!”
“身份证给我,登记一下?”
程宇峰付了房费,调侃的说:“还要登记啊?不登不行么?”
“不行!”店老板。
“你看我这样,能像杀人犯吗,我看别人杀我行?”程宇峰。
店老板转过脸看了他一眼,然后严肃的,嘴张的很大说;“如果被公安局知道了,没给登记,要罚款的?”
转眼,店老板又笑了。
推开房门一股弥漫的潮湿味扑鼻而来,他刚要准备问店老板,可这时店老板不见踪影了。他把门一推,只好把行李箱和吉他放在门口,也顾不上潮湿了,一躺,正在这时门外“砰砰砰”传来敲门声,他起身把门开开,站在门口的还是那个店老板。
店老板笑着说;“做了好久的火车,应该很累了吧,需不需要找个女人陪着睡一觉啊?”
他没有刚才调侃的精神了,摇摇头说;“走走走,不要,再说我也不是那种人。”
“姑娘都可好看了,价格也合理?来一个吧,再说她们可以陪你聊聊天,然后陪你发泄发泄,再然后可以陪你休息的?”
他有点反感店老板,觉得同是女人却一点都不懂怜惜那些女孩,甚至为了金钱都出了卖了良心和道德。他一挥手,将门推上,此时店老板又将门推开。看来是狼入虎口了,不要是不行了,他被迫点点头。
店老板这时笑了,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转身走开。他探出头,偷瞄了一眼店老板,那走起路的屁股一扭一扭,一翘一翘的,一看这架势就是久战沙场的老鸨。这时他才算把门关上。
刚躺下不一会,敲门声又响了,程宇峰不耐烦的又一次爬了起来。
一开门,魔鬼般火辣的身材,金黄色卷发发出耀眼的光芒,修长的大腿穿着一条鹅黄色的超短迷你裙,显出完美曲线的身材。如此火辣的女人,是个男人都会心动,但他未动心,而是被艳光刺到了眼。他觉得站在眼前的女人就是个发泄桶,不知这妖艳的女人,一天要和多少男人上床,渐渐他心里产生了恶心!
小姐进了房间后反锁了门,然后站在昏暗的角落正准备宽衣解带。这时他从慌乱中站了起来,“别别别,别这样,我不适应,你还是赶紧穿上吧?”
“大哥,怎么嫌我不漂亮吗?如果你没相中我,我可以给你再介绍几个漂亮的姐妹给你认识啊?”小姐。
“不是!”
“那不是我的事,那是什么,难道你是玻璃?”小姐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什么,我不是同志,不喜欢重口味?”程宇峰语无伦次的辩解着。
“那是什么事啊?”小姐百思不得其解,迷惑的眼神看着有些紧张的程宇峰。
“我称不上什么正人君子吧,但我也不是一个乱搞的人。我只会和我爱的女人发生那种关系。如果跟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上床,你不觉得恶心么,不觉得像跟一具僵尸发生关系么?再说”
我有女朋友!你懂了?”程宇峰。
小姐眨了一下眼,眉开眼笑。“反正她不知,我不说,没事的!你真不做么?”
“嗯!”他点点头。
“可是?”小姐。
程宇峰明白眼前的小姐什么意思。从钱包里抽出两张一百的,“钱,我可以给你,但不用你服务了?”
“可是我拿了钱走,老板会说我服务不到位的,暂时我还不能走?”小姐。
“那你就站在一边,别出声?”程宇峰。
“嗯!”那小姐很听话,站在离他两三米的地方,一动不动。他突然睡不着了,毕竟旁边站着一个大活人很别扭,他又坐了起来。
“你是哪人?”程宇峰。
“我东北的?”小姐。
“啊?”程宇峰很惊讶!
“怎么了大哥,你也东北的?”小姐。
“嗯!”他不在用冷漠的眼神看她,而是露出了同情的笑容,“反正我也睡不着,过来坐,聊会天吧?”
小姐搬过来凳子坐在对面,从包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大哥,要来根么?”
“不了!你抽吧?”程宇峰。
小姐将烟点燃,很自然的吸着。从你自然的抽烟姿势上,一看她也是个老烟民了。
“你这个年龄应该是上学吧?怎么会选择这行呢?”程宇峰。
“很多事,才让我走上这条路的?”小姐不停的抽烟,她偶尔会被烟呛的不停咳嗽,其实他能感觉到眼前女孩过得并不容易。
小姐从抽烟盒里又抽出一根烟,他并没劝阻止,而是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拿起火机给她点上。
“我叫程宇峰,是一名作家!想了解你的故事,你可以讲么?”
小姐抽了一口烟,点了点头“你叫我亚楠吧?”
他微微一笑“嗯!”
天已经微微亮了,地上已经散落一地烟头。
门突然被撬开,几个穿制服的警察手抱枪冲了进来,“都别动?我们是扫黄治安大队的。”
她手抱头蹲在了一边。他从未经历过这种的事,有些措手不及,慌张的举起了手。
警察拿着相机不停换角度的‘咔嚓拍照。
“我们怎么了,你们无缘无故的抓我们?”亚楠。
“我也没有卖银,只是聊天!”亚楠。
“真就这么简单么?一晚上你们之间就没交易,没发生关系?”警察很严肃,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真的没有!”程宇峰。
“如果真的没有,别人怎么会举报你们?”警察说话依然很凶,不过将枪都收了起来。
“我是一个小姐不假,但我和他真没发生任何事情,我只是在陪他聊天,如果你们不信可以把我带去检查,如果检查出了问题,我负全部责任?”亚楠。
他因慌张从皮包里,慌乱的把特约记者证掏了出来。其实那个特约记者证,就是一个杂志社发的一个临时证件,其实不是什么正规的记者证!警察也从匆忙中只看见了“记者”证两个字后,警察脸色马上露出了歉意的笑容;“真不好意思,原来是记者啊!”
他实在没办法证实自己的临时记者证了,所以只好装下去,忙点点头。
“即便你们没有发生任何关系,但我们还得将她带回去教育教育?”警察。
亚楠看了一眼程宇峰,表情很从容,像是习惯了这种事。警察把亚楠带上了警车。
他跟了出去,然后对着被押上车的亚楠说;“没事的?”
亚楠回过头看了一眼他,上了车。
当车门关上时,程宇峰说;“警察同志,她真是无辜的?”
有个警察笑了笑说;“不会有事的,我们只是带回去教育教育,然后会在二十四小时后释放她的!”
警车一溜烟开向了远方。
一缕阳光透过了窗户的薄纱,照在了阴暗的房间里。
店老板正在柜台前忙碌。程宇峰从房间里走出来,这时店老板从柜台里走出打招呼。
“实在不好意思啊,不知昨夜警察会突然大检查?没让你休息好?”店老板。
“嗯!”程宇峰从店老板身上扫视一番后,目光注视着她。其实,程宇峰一开始就从心底鄙视眼前的店老板。
“如果让你扫兴了,我可以不收取任何费用,免费帮你再找个超正点的女孩,如何?”店老板。
“谢谢。我真不需要?我呢,不是什么富家子弟,只不过是一个过路的穷小子。再说,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也享受不了本店里的野妓。”程宇峰表现出的无奈表情很冰冷,话也说得很不留情,让店老板无奈的转过身去。
走出旅店,不知去哪,毕竟刚到北京有些陌生,便站在桥上。他时不时遥望远处波光粼粼的湖水,眺望对岸人来人往,偶尔也会仰望一下头顶的天空。
显然他是个有情调的人,是个洞察事物的人。
他依在桥栏杆上,从衣服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再熟悉不过的电话号码,一声铃声划破了那头夏雨寒的晨静,她立刻爬起来接通。
“喂、喂、喂,夏雨寒,你在听吗?”
夏雨寒从担忧中强忍住要滴出的泪,沙哑地说;“我在听!为什么电话一直关机?”
他埋下头,沉默了几秒后,“宝贝,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夏雨寒一声不吭的握紧电话,眼眶渐渐有湿过的痕迹。
分开是牵挂,是在无形的空隙之间抓住两个人的心脏,在无形的空气里作痛!
“你会不会,因我一声不响的离开,责怪我?”程宇峰。
夏雨寒电话在手中颤抖,眼睛里的泪水彻底潸然泪下,彻底无法再控制,“我既然选择了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悔过!为什么要责怪你,是不是你又想多了?”
当他从电话那头听到她没有责怪只有坚定不移的支持时,他不仅仅被感动了,而是又被凝聚的一股动力而感触。“夏雨寒,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爱上第二个人!我跟你说过遇见你是我的骄傲,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能娶你做老婆,将是我程宇峰这辈子的荣耀!”
夏雨寒本身就是个容易被语言感触的女生,当她听到这番话后,更加坚定了选择的男生没错!
“我的生日时,你能不能回来?”夏雨寒在电话那头恳请道。
程宇峰没犹豫,爽快的答应了她。
“嗯!小老鼠永远都是那么乖!”夏雨寒即便流出的眼泪是滚烫的,但依然是叫她幸福的合不拢嘴。
“让你听一首歌?”夏雨寒的声音永远都是小女人温柔的似水柔情,永远都是容易打动他。只要他听到她的声音,觉得全世界除了她就没有第二个人再温馨了。
静下来几秒后,电话那头传来cd里的《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程宇峰从旋律里,体会到了夏雨寒孤单世界里下雨的天空。孤单时,是看不见彩虹的出现;看不见日落的背影;也许夏雨寒在孤独世界里看见了天使在哭泣,听见了寂寞夜晚里播放的离歌!
孤单时,他们像是在意犹未尽地想念。当每个星光陨落的晚上,都会为另一半一遍又一遍的数着对方的寂寞。
电话那头的cd定格了,他却少了一丝欢快,多了一丝凄凉的悲伤,以及一种强烈渴望在一起的感觉。忧伤很浓,程宇峰站在天空下被忧伤束缚。头顶飞过一群白鸽,向岸头飞去,他看着看着,嘴角微微上扬,也许是在想象以后和她的生活,会像那群白鸽一样自由而又幸福。
三只巨大的河蚌静然不动,屋子里一片死寂。但河蚌渐渐丧失了对环境的警惕了。它们的身体试探性地重新裂开了一条缝隙,身体一点儿一点儿往外吐,,含在了自身的一侧。
耿东亮说:“你干吗要养这个?你完全可以养一只有四只脚的东西。”
酒鬼说:“谁说不是呢。”
酒鬼从腰间抽下牛皮裤带,重新走到角落里去,掀开了盒上的盖子。一只硕大无比的甲鱼十分死心眼地咬住了皮裤带,被酒鬼提了出来。它的脖子被自己的体重拉得极长,差不多到了极限,一对绿色的小豆眼绝望地望着别处,通身长满了绿毛,而四只脚在空中乱踹,真正称得上张牙舞爪,落不到实处。又绝望,又热烈。耿东亮放下饭盒,冲到角落里端出陶盆,大声说:“你放下它,你快点放下它!”他的用语是命令的,而声调却是祈求的。
酒鬼没有。酒鬼就那么提了这只硕大无比的甲鱼,斜了眼瞅瞅耿东亮,古怪而又诡异,时间在这个时候停住了,僵在了那儿,被甲鱼的爪子抠出了条条血痕。
酒鬼把甲鱼放进了盆里。甲鱼进了水,松口了,丢下了酒鬼的皮裤带。经过这一阵子的折腾,甲鱼一定累坏了。它卧在水里,长长的脖子与四只脚一同收进了壳内,水面上冒了只气泡。甲鱼团起全身,像一只河蚌。
酒鬼小心地把它们重新码回到架子上去。
酒鬼拉起了窗帘。
一切又回到当初,幽暗,宁静。像经过了一场梦。
“喝点酒吧。”酒鬼说。
耿东亮接过来,仰起脖子,咕咚一声就全下去了。
耿东亮坐在了沙发上。他回过头去,想看一眼角落里的架子。这刻儿他什么也看不见。黑暗之中只有酒鬼的眼睛闪动着光亮,像酒杯上的清冽反光。
“你为什么养这些东西?”
“总得有样东西陪陪我。”
“你可以养狗。”
“我不喜欢狗。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狗,狗全变成了人。狗越来越像人。狗越来越通人性了。狗就是我们自己。”
“你还可以选择猫。”
“我更不喜欢猫。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盯着你,可是锋利的爪子说过来就过来。这东西又柔媚又凶猛,像女人,养猫还不如结婚呢。”
“你为什么非要养这些东西?”
“它们至朴至素,形式简单,气质混沌。”
耿东亮缄口了,他的视线再一次适应了这间屋子和昏暗。他望着那只木架。昨天夜里那些河蚌与甲鱼陪了他整整一夜,它们将一直陪下去。这些东西并不恐怖,可是人,一想起来耿东亮就觉得自己的躯体内部布满了蚯蚓,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
“没有所谓的动物,”酒鬼说,“所有的动物都是我们自己,人类使动物成了我们的一个部分、一个侧面。”
第二天,我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决定去推销我自己的画。
那是一间不大的画廊,就在我们学校的旁边,画廊的名字叫:最初。
写得典雅古朴的两个字,小小的挂在那里,不经意你都会看不见。我抱着我的画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终于有个小姑娘走出来问我:“要买画吗?这里的画都是美院的学生们画的,又好看,又便宜。挑一挑吧。”
“不是。”我说,“我想来卖画。”
她把我手里的画拿过去,端详了一阵,摇摇头说:“你这种类型的画,怕是不好卖啊,来这里的买画的人都是学生,送男女朋友,要浪漫一些比较好呢。”
我的那幅画,我叫它《一只不会飞的鸟》。不美的少女,鸟的身子,红唇似血,黑发如瀑,插一朵淡白的菊,她抬头看着诡异的夜空,眼神里是绝望的孤单。
倒也是,这样的画,我怎么能指望有人欣赏呢。
我正要从她手里收走我的画,另一只手从我的头顶上拿走了它。
“我买了。”取走画的人说,“请问多少钱?”
我抬头看,拿着我画的人是个男生,高高的个子,很黑的眉毛,戴了顶鸭舌帽,冲我坏坏地笑着。我觉得我仿佛在哪里见过他。但我一时想不起来了,于是呆在那里。
“请问多少钱?”他第二次问。
“噢。”我有些慌乱地说,“您看着给吧。”
“一块钱够吗?”他扬起眉毛问我。
这真是个“不错”的价格。不过想想,有知己也不错,总比被人丢到垃圾堆里好。于是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他有些吃惊地看着我。像是怕我后悔似的,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递过来给我。我摊开我的手心,那枚硬币掉进来,晶亮的,在手心里跳一下,不动了。
“谢谢噢。”男生好像很开心,他拿起画,吹了一声口哨,跟我挥挥手,走掉了。
就这般,如做梦一样,我卖掉了我的第一幅画,挣了一块钱,连画纸钱都没收回来。
那晚我捏着那枚硬币,想那个强行买走我画的奇怪的男生,我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真的。但我也真的是想不起来了。我在一张纸上画他的模样,那张脸在笔下越变越清晰,吓得我赶快用笔把它涂掉了。
我把那枚带有体温的硬币塞到枕头底下,愿意相信它是一枚幸运之币,或许我的生活会因此而有转机,新世界面对我哗的一下拉开窗户,此夏吉吉从此非彼夏吉吉。
呵呵。
米米走红,真的是在一夜之间。
她在那次歌手大赛中得的是季军,不过冠军和亚军均没她好运,借着超常的人气,她很快推出自己的个人专辑,成为歌坛炙手可热的新一代小天后。我从报上看到关于她的新闻:出身富贵人家,三岁学琴,五岁练舞,七岁第一次登台演出,十岁随母亲出国深造……
扯淡。
我的米米,不知道她现在是否真的幸福?
我们来自同一个家,就算现在走向两个不同的方向,我知道,就算现在是兵分两路的活,我也会拼了命和她殊途同归。
这是必须。
耿东亮冲了一个热水澡,酒鬼的卫生间装修得真是漂亮极了,站在这样的卫生间里头淋浴,好像连心情也洗了一个澡,里里外外都是舒泰。耿东亮换上了酒鬼的纯棉内衣,真是更干、更爽、更舒心。酒鬼的纯棉内衣很旧了,露出了棉纹衣物的本来面目,贴身而又松软。酒鬼一定是一个极爱干净的男人,衣物洗涤得那样爽洁,洋溢着冬日阳光与水的气味,耿东亮走进客厅,坐到三人沙发里去。酒鬼在酒吧里头问:“还行吗?”耿东亮不知道他说的是内衣还是沙发,但是这两样都是那样地令人满意,耿东亮说:“挺好。”
酒鬼这个家伙其实并不冷漠,并不古怪,耿东亮想。他拉开棉被,躺在了沙发上。衣服与沙发是那样地干爽柔软,真是不错,耿东亮仔细详尽地体会这种感受,再也不用赶回师范大学去做贼了。有一个地方可以睡觉,可以自由地进出,离开了母亲,离开了炳璋,这好歹也可以称作幸福的。耿东亮躺着,往四周巡视了一遍,这里不太像一个家,然而,可以睡觉,可以自由进出,不是家还能是什么?
这里没有什么需要他去拒绝,这就比什么都好了。
日子会好起来的,从明天开始,每一天早晨也许就是一次欣欣向荣。
但是耿东亮又闻到了那股很古怪的气味,第一次走进这间屋子他就闻到过的,很淡,像河床底下的那种,有些腥,有些淤泥的意味,却不浓。由于无法断定而近乎神秘。这间屋子里怎么也不该有这样的气味的。耿东亮用力嗅了嗅,气味蹑手蹑脚的样子,突然又没有了。
气味总是这样,你想逮它的时候它就没有了。耿东亮闭上了眼睛。他安稳地睡了。
酒鬼睡到中午才起床。刚刷完牙酒鬼就端上了酒杯。相当痛快地喝下一大口。是烧酒。酒鬼咽下酒之后做了一个很夸张的表情,让你看不出这口酒对他是一种拯救还是惩罚。耿东亮说:“你怎么一起床就喝酒?”酒鬼说:“谁说我一起床就喝酒了?刚才刷牙用的不就是自来水?”耿东亮笑着说:“你总不能用酒刷牙吧?”酒鬼说:“当然不能。刷牙要吐掉,我怎么能把酒吐掉?”耿东亮说:“你就这么爱喝酒?”酒鬼歪了脖子若有所思地说:“谁说我爱喝酒了?”耿东亮说:“你一天到晚喝,还说不爱酒?”酒鬼像个农民似的用巴掌擦擦嘴角,说:“我不爱喝酒。喝酒只不过是一种活法。”酒鬼看了一眼酒杯,补充说,“酒能提醒人,告诉你你的知觉,尤其是一觉醒来的第一口。你试一试?”
“我不。”
“你不?你迟早会喜欢酒。”
“酒会损害我的嗓子。”
“嗓子只是一个通道,把酒送进去,把歌送出来——酒就是这样一种交通工具,把人从天上送回地面,再从地面送到天上。”
耿东亮突然发现电视机的旁边有一只地球仪,很久不打扫了,地球仪的表面上积了一层灰。耿东亮伸出手,想拨动它,却被酒鬼喝住了。酒鬼说:“不要动它。”耿东亮说:“为什么?”酒鬼走上来,说:“不要动它。”酒鬼说完这句话就戴上墨镜,到巷口买了两盒盒饭,这一天就算正式开始了。耿东亮好几次提醒他把窗帘打开,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看来嗓子除了把酒送进去把歌送出来之外,还有一样作用,把不该说出来的话再咽下去。酒鬼除掉墨镜,倒上酒,用手指捏了一只小饭团,关照耿东亮说:“你先吃,我给我的朋友送点饭。”酒鬼说完这句话就走到沙发顶头的角落那边去了,那里竖了一排架子,上上下下放满了脸盆大小的陶质器皿。酒鬼把手里的饭团分成若干米粒,每一只陶盆里头都放上几颗。耿东亮好奇地说:“我以为你在架子上放了工艺品的,原来是养了东西,是什么?”酒鬼的脸上又堆上了儿童一样的笑容了,开心地说:“我们看看?”酒鬼走到窗前,用力拉开了窗帘,“刷刷”就是两下,锐利而又凶猛的阳光一齐狂奔进来,屋子里的墙面和所有陈设顷刻间一片明亮,音箱上的木质纹路都纤毫毕现,日常的阳光是这样强烈,都近乎炫目了。酒鬼竖起一只食指贴在嘴唇上,“嘘”了一声,轻手轻脚地从架子上端下陶盆,连着端下来三只,酒鬼把陶盆放在地面,示意耿东亮过来。耿东亮端了盒饭走过去,三只盆子里正卧着三只巨大的河蚌,河蚌的体肉正吐在外面,粉红色,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看不出死活。酒鬼把食指咬在嘴里,一脸的含英咀华。他把食指从嘴唇挪过来,小心地伸到水里去,对准河蚌的粉红色身体戳了一下,河蚌的身体一阵收缩,收进去了,两片巨大的蚌壳迅速地合在了一起。那股古怪而又神秘的气味又一次弥漫开来了,笼罩了这个现代人的客厅,使耿东亮的那口饭堵在了嗓子眼里,下不去,也上不来。酒鬼的指头分别戳了另两只河蚌,它们一个收缩,又一个收缩。耿东亮的胃部跟着收缩了两下,只差一点儿都吐了出来。
酒鬼取过酒瓶,咕咚又是一口。
酒鬼带领耿东亮走进了盛唐购物中心二楼的布匹市场。酒鬼对布匹这样感兴趣,简直就有点匪夷所思。盛唐购物中心的二楼是一个巨大的布匹市场,色彩斑斓的布匹悬挂在半空,给人一种美女如云的印象,它们寂然不动,真是静若处子。悬挂的姿态又精心又天成,似乎天生就应该如此这般的。酒鬼从布匹的面前缓缓走过,十分在行地把面料握在手心里,再突然放开,然后用修长而苍白的指头很小心地抚平折皱。不停地有女营业员走上来。她们用不很标准的普通话给酒鬼说些什么,介绍质地、门面、工艺、出处,乃至原料产地与价格。酒鬼在这种时候便会找出这种布料的缺点来,比方说手感,比方说花式、图案、颜色组合,比方说丝头与跳纱。总之,他喜爱每一匹布,每一匹布都是有毛病的、可以挑剔的,而终究是要不得的。酒鬼侧过头对耿东亮说:“闻到了没有?”耿东亮说:“什么?”酒鬼说:“布的气味。”耿东亮嗅了嗅鼻子。酒鬼说:“不要嗅,要漫不经心地闻,好气味一嗅就跑到耳朵里去了。”耿东亮果然就闻到布的气味了。其实他从一开始就闻到了,只是没有留神罢了。布匹的确有一股很缭绕的香,宛如女儿国里的好气味,酒鬼就说:“布匹多好闻,裁剪成‘人形,一上身就再也没有了。就像人,经历过初恋身上的好气味就全跑掉了。”
耿东亮说:“你那么在乎气味做什么?”
酒鬼说:“气味是事物的根本,形状和颜色只不过是附带物罢了。什么东西都有它的气味:真丝有薄荷味,府绸像爆米花,呢料的气味里头可是有漩涡的,全棉布的气味就像阳光再兑上水。什么东西都有气味。”
“歌呢?”
“当然有。”
酒鬼也不该在这种场合说那种东西的。耿东亮说:“好歌应该是什么气味?”
“阳光、水混合起来也就是棉布的气味。你的声音里头就有水味,是五月里的那种。你身上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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