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厅不大,火把刚能将它整个儿照亮。这儿才是真正的水溶洞了,它的年代明显比外面的甬洞古老得多,溶岩地貌发育十分成熟。洞顶垂满了形态迥异、数量众多的石钟乳,有的几乎垂到了水面上来,一根巨大的石柱从水中连到洞顶,石柱表面瘤瘤结结,分出许多胡须一样的细小枝杈,好象一棵大榕树的树干,而洞顶的石钟乳群就是一树的枝桠和繁叶。两侧洞壁上各有一条长长的石幔,表面光洁如冰,边缘柔和圆润,呈台阶状从洞顶一层两层三层的拖下来,顶部尖细如瓶,下部壮硕如斗,好象一对佛塔。还有沿水边排列的一圈石盾,石坝,所有这些石灰岩的雕塑都是灰白色的,白的树,白的塔,白的盾和堤坝,令人觉得那仿佛是受地下水千万年的冲洗浸泡抹去了它们的色彩,但事实上,那就是它们本来的色彩。石灰溶岩从外到内都是灰白色的,那种颜色来自碳酸盐,它们从水中吸取的唯一营养。
“真象是化石,化石森林!”舒薇惊叹道。
但它们并不是化石,它们是骨肉,生长着的骨肉。洞是活的,它本是一个巨大的生物,一条从远古活到今天的不死虫。这巨虫生长在地底下,在大山中,在任何石灰岩层覆盖的地壳里。虫要吃东西,吃水里溶解的碳酸盐。碳酸盐来自石灰岩,但不仅仅来自石灰岩。动物、植物也含有碳酸盐,当它们死在洞里,尸体慢慢腐烂分解,体内的碳酸盐便被水的沉积作用带到了那些石钟乳、石笋、石柱上去,从此,它们身体的一部分便成为了洞的一部分,巨虫的一部分,永久的活下去了。不同的物种,不同的年代,千万年来无数的血肉之躯被巨虫消化,掺注进了那些石头器官,包括人在内。
在那些凝固的灰白骨肉当中,也有人的肉体,人的灵魂。
所以我每次进洞的时候,都会感觉洞是活的。
而这燕子洞,似乎比别处的洞更象活的,也许因为它吞噬过的人比别处更多吧。
我们绕过大石柱,划进洞厅尽头狭矮的洞口。狭洞很短,连接着另一个洞厅,当我们进入那个新的洞厅,借着火光看清了其中的情形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洞厅和前面那个差不多大,却没有那么多的石钟乳石笋石柱石幔,洞厅里有的只是一样东西:在四面的洞壁和洞顶上,布满了多得数不清的圆形凹坑,一个个象一只只眼睛那样睁开着,里面黑洞洞的,不知道有多深。它们密密麻麻,不规则的排列,蚁巢一般蛀空了整座洞厅的表壁,看了说不出有多碜人。
“那么多眼睛!是水流溶蚀形成的吗?”舒薇问我。
“不象。应该是气泡。古代火山爆发把高热的岩浆灌注到水中,水受热化成一个个气泡,因为岩浆密度大逸不出去,留在当中形成了空洞。”
“空的?恩,有眼无珠。”
舒薇随意冒出四个字,谁知却惹恼了三哥,他压低喉咙,气哼哼的说:
“你们才是有眼无珠!这个洞,叫千眼洞,它们是神水将军的一千只眼睛!你们看它们,看仔细喽!”
“里面有东西吗?”我们仔细往那些凹坑里看,可是火把的光亮实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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