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怎么办呢?水这么急,逆流怎么上得去?”我问三哥。
“跳下水,扛起船爬上去,这一段水急,可不深!”
坎的下游是一个潭,十分宽阔,火把照不到边,波浪翻涌,黑暗里传来强大的水声。水的轰鸣声震撼着洞厅,可我们什么也看不见。船颠覆着前进,黑暗一米一米退后,火光中开始涌起大团大团白色的雾汽,然后,一堵巨大的雪白水墙便突然呈现在视线之中。
那是一座宏伟的地下瀑布,无法知道它究竟有多大,因为火把只够照出它的一小部分,可是单凭那瀑布的水势和声响,就知道它的高度和宽度一定都非常惊人。厚得望不透的雪白水幕搅起波浪和漩涡,雾汽浓密有如细雨,火光照出无数晶莹闪烁的细小水点,假如是在地上,阳光之下,一定会看见绚丽的彩虹。
我们不敢靠近瀑布,避开它向前划。瀑布实在大极了,容纳这个大瀑布的洞厅更是大得惊人,那简直便是一个群山环抱、碧水中流的巨大盆地——盖上了盖子的。瀑布尽头是一条宽阔的河流,从两座形如两尊天神的高大石山中间流进一个深广的地下山谷。谷中景色壮丽,怪石奇岩层出不穷,和先前的迷宫相比,这一带洞穴疏朗开阔,空气也清新得多。瀑布的轰鸣渐渐悄然,寂静重新统治了这片远离人寰的地下世界。
那队萤火虫依然跟随我们,象一群盯梢的黄眼睛。
三哥划了很久的船,已十分疲惫,我和他替手,坐到船尾划桨,换他坐到船头带路。又进入迷宫了,岔洞一个接一个。三哥又开始寻找他的“仁”字路标。燕子洞到了这么深邃的腹地,前人留下的路标已经很稀少,一个洞口就那么寥寥几个。我们走在一条越远便越人迹罕至的路上,一路上见过的那些路标的主人,许多都早已将一把枯骨沉没在了阴河中,将血肉填充进一块块顽石,将灵魂化作发光的飞虫,永远在溶洞里徘徊游荡。
洞穴里是那样静悄悄的,只有船桨拨水的“吸——哗”,“吸——哗”,和水珠从洞顶滴落河中一声清脆的“叮”,“咚”。偶尔一颗顶大的水珠砸在头盖上破碎了,冰凉的液体一条线的顺着脖梗流到脊背上,半天也干不透。身上总是湿浸浸的,洞穴越深,越阴冷。水腥味很重,水面上时常凝着一层白色的雾汽,雾汽浓得有了粘性,沾在衣服上,又千缕万缕穿透衣料的纤维,爬到皮肤上面,凝结成细小的水滴。连船上爬满的黑色苔藓也吸饱了水分,膨胀起来,船壳上,横木上尽是一丛丛好象正在发胀的黑木耳,人坐在这些东西上面,屁股底下湿漉漉的,滑腻腻的,凉冰冰的,说硬不硬,说软不软,着实难受。这些原以为早已干死的地衣,其实并没有死,一回到洞中,呼吸到潮气,又慢慢活转了过来。凡是身体接触到它们的地方,有时会感到一阵轻微的骚动,象一双双小爪子在轻轻的挠你,那种带电般的触觉,会一直酥麻到你心里去……
“三哥,当年你们进洞取神水,那个小伙子是为了给他母亲治病,你是为了什么呢?”
我一边划船一边问三哥。
“这个……嘿嘿,为了……为了布杰的妈妈。”三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不好意思的咧开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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